这一番折腾,还真给他整出了一整页的时月优点大全。
到了最后,为了赶紧说完,结束这羞耻的环节走人,连李菡都贡献了一堆郡主的马屁,其中包括一些不太靠谱的,比如“郡主弹弓打得好”“郡主吃饭特别快”“郡主嗓门儿大”之类的。
肖衍誊录好了,示意人:“都过来签名。”
等六个少女按顺序签好名字,他轻轻吹了口气,扬起纸张,对着阳光晾了晾干。
然后规整地折起来,递给时月:“御赐之物,收好了。”
时月有些疑惑,他对人微微笑道:“日后再有人说你坏话,你便将这纸张给她看,这么多姑娘都对你交口称赞,大郁天子亲自见证,看谁还敢再胡说八道。”
哎?这小皇帝真是多事,她还需要这个?她还会怕被人欺负?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现下接过来,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是皇帝,无法推拒而已。
事情一结束,李菡那伙人飞速消失了,肖衍和周家兄妹也离开了,周临夏走到曲折小道拐角的地方,还回头往亭子的方向张望了下,蜿蜒曲折的小径上载满了植株,垂下的茂密枝叶将亭子遮盖住大半,她不由有些失望。
周临渊余光瞥见,顺口问道:“怎么了?”
周临夏似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去看肖衍,见他直视前方,神色无波动,她才放松了些,很小声道:“没什么。”
亭中就剩下了时月和林昕二人,先前还热闹极了,倏然冷清下来,周边充盈的只有风声和鸟鸣声。
林昕还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时月捅了下她:“刚刚那是周家小姐吧?”她听到肖衍唤人临夏,第一个字和周临渊相同,周临渊又直接唤人夏儿,态度看上去是很亲近的。
“你都不认识,我哪会知道?”她家只不过是在京师开书铺的,今日能来长公主府做客,还是托了时月的面子。
林昕知道时月跟京师的各家小姐素来是不走动的,除了长公主是她表姐,其他就没一个贵女跟她交好,否则她也不会纡尊降贵,愿意和林昕这层级的人做朋友了。
不过,交好归交好,认识是认识,两码子事,林昕不解地道:“这周家小姐又不是皇子皇女,久居深宫不出,外头都说周家是皇帝一边的,那周家的人和长公主、驸马一定常走动吧,你怎么会从来没见过周家小姐?”
说到这个就神奇了:“这个周家小姐,那可是有如天仙下凡,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每次长公主和驸马,有什么喜事,确实是会邀请的,可时月愣是从来没见过人!对方每次不是说起晚了,就是说不小心着了风寒,还有一次的理由才奇葩,令她记忆深刻,说是前一天看了一台悲情戏,太伤心了,眼睛哭肿了看不清路不能出门了?
所以她一直就觉得周家小姐可太会拿乔了。
“原来她叫临夏。”周临夏,名字还挺好听的,小皇帝声音清清润润的,唤起来就更好听了,在咽喉间转几圈出来,尾音拖长,还沾着一股子缱倦缠绵的气息呢。
不像他唤她,干瘪瘪的两个字。
“郡主。”时月学人,撇了下嘴,一脸地不爽利。
不说外地的郡国,光淮梁城上下,郡主也有数十个呢,谁知道他在喊谁啊。
真没礼貌,难道她没名字的吗?
“呵,临夏,郡主。”真会差别对待。
林昕也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刚刚一直绷着根筋,现下松弛下来,能好好歇一歇了,她在石桌边坐下,顺手拿了一块紫薯糕,端详了半天:“这罪恶的美食啊,”就是因为这半盘子桂花糖蒸紫薯糕,惹得一众美貌少女焦头烂额,“就让我来终结这罪恶吧!”
一块糕点愉快地扔进嘴里,她嚼得津津有味的,时月也坐过来,不损人几句就难受:“多吃点,就你家那穷酸铺子,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
林昕应是习以为常了,没往心里去的表情,对她贼兮兮道:“这话不对,只要我告诉时沫哥,说你特别爱吃这糕点,那明天你的面前一定是堆满了,我还怕蹭不着?”
时月双手托腮,将脸盘子凑近了人,面上堆着傻笑,故意刺激人道:“呵呵,可我不爱吃,他要是买了,我就全扔了。”
这样贴近了看,双方都是笑着的,似乎都是在说话玩闹,可她是出言试探的,已然能看清对面的人,眼中若有若无的一丝伤感了。
她平时经常说话嘲她,这人其实不在乎,但原来一些她弃之如敝履,避之不及如毒蛇的玩意儿,不知不觉中,真就变成对方心头真正的刺了。
时月不是傻子,相反,她精明得很,时常玩在一处的人,若说她完全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她试探出结果,有些兴味索然,坐直身子,刚想将肖衍给的纸张收起来,林昕突然探头过来和她说话,她样子有些急,衣袖一阵风似的从桌上掠过,不小心将桌上的水壶带倒,一大滩水往时月胸口泼过来。
时月第一反应是保护手中的纸!双臂不假思索地高高举起,连起身躲避都没顾得上。
水流如泄洪,洒了她一身,她脸上也被溅了几滴,从心口往下湿透了,别说,周身还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茶香。
林昕手忙脚乱地上前帮人擦,时月无语了:“我说你——你是李菡派来的探子吧!”帮李菡报复的吧?一壶水还一盘子糕点?
林昕小心陪着笑:“手滑手滑,”她越擦手越慢,心虚道,“这好像擦不干了。”
“废话!”连条手绢都没有,弄个破袖子在那儿擦擦擦,擦得干才怪。
时月倒是难得没发脾气,比起被泼了一身水的恼怒,她现下心头更多的是庆幸,幸好她刚准备将小皇帝的赏赐收起来,幸好她反应够快,不然小皇帝的亲笔信笺要成泡影了。
光想想那水泡纸张的场景,她都觉得一阵心塞、胸闷。
林昕发愁道:“擦不干怎么办?你会不会着凉啊?”
这深秋不比盛夏,肯定不能将湿衣服久穿,这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
两人从亭子出来,到了旁边的一处庭院,林昕寻了间空厢房,将时月推进去:“你别到处跑了,着了风寒就惨了,我去找个丫鬟,让她拿件干衣裳来。”
时月叮嘱道:“拿件好看点的,丑的我不穿。”
门被林昕从外面阖上,静听脚步声,人渐渐跑远了。
按照正常步骤,为了避免着凉,时月现在应该立刻将湿衣服脱下来,晾在一边,然后等待林昕拿干衣服回来。
她环视了一圈屋子,这厢房不大,收拾得挺干净整洁,靠里的地方是一张床,床边还有一张屏风。
屏风好啊,一般的客房里,可不大会摆张屏风,正方便她没心理负担地在后面换衣服。
时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讽笑,等她脱了衣服,接下来是什么?孤男寡女?捉奸在室?
靠床的地方摆着衣柜,时月走过去打开,衣柜空空如也,她不打算就这么跑路,轻手轻脚地蜷缩进衣柜里,将门阖上,只留了一条小缝隙。
她倒要看看,她那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给她选了个什么好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