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来了!
长公主和驸马没说他会来啊?时月脑中一瞬是蒙圈儿的,耳边林昕还在叽叽喳喳的,时月现在根本识别不出来林昕在说什么,只感觉有只烦人的苍蝇一直在嗡嗡嗡,让她很想拍死她让她闭嘴。
周围的人应该都是和时月一样,没收到风声肖衍今天会来,所以才会有第一个发现的人的惊叫声,穿破长空,直击灵魂。
只有李兴是早就知晓的,自然而然地迎上去:“陛下怎么过来了?”书房的事情都谈完了么。
“皇姐说宴席布置有点事情,请驸马过去前厅。”实则是有意想不到的贵客来访了,肖薇喊李兴过去。不过现下人多,为免提前引起动荡,肖衍未明说实情。
这样子啊,李兴点头:“我过去看看。”
这番短暂的对话结束了,群众这才纷纷有如梦初醒的感觉,一堆人争先恐后上前行礼。
年轻的君王面上端着笑,点头示好,但笑不语。
他身段颀长,容貌出众,气质清濯,在众人中丝毫不显稚嫩,反有萧然遗世、鹤立鸡群之感。
时月站在原处半天未动,连林昕都有些奇怪她今天反应慢了半拍。
肖衍的视线从旁人脸上平和地移过去,最后落在一人面上,主动开口道:“郡主。”声音清朗温润。
他唤得十分自然,众人都是猝不及防,就听时月脱口应道:“哎。”
应完声她立马回神,一瞬间想抽死自己,哎个鬼啊,连忙躬身行礼:“陛下好,时月见过陛下。”
这下丢脸丢到爪洼国了……也不知道刚刚她将沈毓的手甩开那一下,他有没有看到?
她动静那么大,不大可能没看到吧?
时月心口莫名抽了下,眼神下意识地四处游走,余光正好捕捉到驸马李兴快要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她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挥手喊道:“宁远哥!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李兴闻声回头,她当真是一副有急事要说的样子,一脸急切,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亭子里追上来,柔荑拎着裙摆快跑,风驰电掣,转瞬就到了眼前。
然后——
时月:“……”
李兴:“……”
李兴的眼神在问:急事呢?
时月的心里回答:催什么,这不正编着吗?
“宁远哥,我们边走边说。”她抢步领先一个身位,率先转过拐角处。
亭子里,背后的众人心里都在想,乖乖,看来这兰舟郡主在宫里那顿板子挨得值当了,现在看到陛下,听到陛下点名,吓得是拔腿就跑。
驸马爷也这么想明白了,了然取笑道:“其实你根本没话要说吧?纯粹不想跟陛下一起吧?”
时月心头跳了一下:“宁远哥你胡说什么?”
“看来那顿板子打得是真狠啊。”这丫头也是可怜,皇帝要立威,她倒霉撞枪口上去了,“别怕,阿薇和陛下说过了,陛下是明白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会针对你的。”
时月的嘴是下意识就要硬的:“我会怕他针对?毛儿都没长齐,吃……吃干饭的小皇帝!”
“噢,你不怕,你是纯粹有事要和我说,才连心爱的韶华公子都扔下了,火急火燎地来追我,那你要说的急事呢?编好了没?”
“编好了,啊呸,我是说,确实有事!”
李兴一脸心领神会,笑得十分欠揍,时月假装没看到:“我是想起来,今天哥哥有事没能过来,他特地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向公主和驸马赔罪。”
这就是她说的要紧事,时沫大理寺要轮值,早就和李兴修书说过了,不过李兴也不打算再逗时月了,感觉再逗下去,这装乖的小猫要变老虎,恼羞成怒了。
李兴进了前厅,看见长公主肖薇在主座端坐着,他心头还有点奇怪,待瞄到旁边同样在上首,客座的一人,瞬间瞳孔扩张,震惊之色跃然面上。
时月慢了他一步,他猝然停住脚步,害她差点撞上他后背,她有点不满道:“宁远哥你停——国,国,国——”
为什么霍国舅会在这里!
霍权本来就不是个爱交际的人,以他和皇族如今的关系,这种人家明摆着是亲友热闹一下的生辰宴,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时月心头震惊一点都不比李兴少,一个“国”字扬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
霍权想不注意到她都难,他放下手中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打鸣儿呢?”
时月面上愁云密布,苦不堪言,愁眉苦脸地看了眼人,又往外看了看,这里是前厅待客的地方,穿过进门的院子,就是长公主府的大门了。
她陪着笑脸,和人商量道:“国舅爷,您看这——这到门口也没十丈远啊,我要是站在别人家大门外,也太没礼貌了吧?”
霍权端起刚放下的茶盏,抿了一口,未置可否。
长公主没听懂时月在说什么,介绍道:“这是宣敬王府的兰舟郡主,已故的宣敬王妃同我母妃是亲姐妹。时月,还不快过来拜见国舅爷?”
亲姐妹……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余光瞥到时月已经依言走过来,霍权心里给自己点蜡:遗漏敌情,身陷险境。
时月仗着今天有长公主撑腰,又是驸马的生辰,心想霍权既然人来了,就是在对皇族示好,料想不会让她下不来台,她本人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当即决定暂时忽视霍某人的无理要求,笑容可掬地对人道:“时月见过国舅爷,国舅爷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慈眉善目,心地仁善,大仁大义,疼爱小辈!”
李兴心想这马屁拍得也太不着调了……
肖薇轻咳了一声,时月忙走到她身后去,低眉顺眼、垂手敛颜地立着,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要是可以,她恨不得能贴到墙上去,变成一副壁画。
宾主再闲聊了一会儿,基本是尬聊,因为双方明显都不熟,甚至私下里没少说坏话,当面还要表现得和煦友好,其乐融融。
一到了饭点,双方心里都舒了口气,长公主客气引路,往观景楼去的路上,李兴瞅到个空隙,和自家娘子咬耳朵:“霍权怎么来了?”他送帖子纯属是走个过场,话也说得很明白啊,家宴。
肖薇也不懂,她猜测:“是不是听说陛下要来,有心修好?”陛下的宣平殿,可少不了霍权的耳目,宫里有何异动,宫外都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很有可能,那陛下去花园通知我来,是寻个由头,不想太快见到人?”他也觉得奇怪呢,府中多的是下人,为何陛下要自己去通知。
“应该是吧。”该端的架子,还是得端着。
肖薇回想了下,当时书房议事,她家那个小魔星本来是好端端坐在皇帝舅舅腿上的,后来无聊,闹着要找爹,又闹着要找小表姨,她顺口回了一句,说驸马在花园亭子里,许多来客在那里下棋,时月也在。
后来下人来传霍权到了,满座皆惊,陛下就说要自己去花园里唤人。
“见机行事吧。”人都到了,也不可能将人撵出去,而且霍权愿意低头示好,总归是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