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人群里立马有人激动反驳道:“你疯了吧!这选的可是我们大郁的皇后!”说归说,猜归猜,皇后怎么说也是大郁的门面,霍国舅再怎么算计小皇帝,也不会让那京师皆知的疯婆娘去当皇后吧!光朝中文武百官的吐沫就能淹死他!

更何况,这人嘴角一勾,勾起个不屑的弧度:“那兰舟郡主可是一门心思地追着韶华公子跑!陛下这还没成婚呢,国舅爷就预备给他送顶帽子?”

“对嘛对嘛!”四周一片哗然,都纷纷赞赏他说得对极了!这人难得获得这种众星捧月、交口称赞的礼遇,不免有些飘飘然了,将脊背都挺得更直了些。

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他转头,店小二递给他一锭碎银子,对着诧异的人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桌,男子看过去,那桌上有个容貌姣好的俏姑娘,对他灿烂一笑,摆了摆手。

突来的艳遇,书生打扮的男子心跳立刻加快了几下,嘴巴微微张开。

店小二解释道:“那位小姐夸爷说得好极了,特地打赏的。”

“啊,这……”他喜上眉梢,周身笼罩着一道希冀的光芒,难道说以往戏台子上常看到的,富贵小姐赏识落魄书生的戏码,今天就要在他身上发生了吗!那那……他赶紧将身上衣衫整理了一番,美滋滋地想过去道谢,这时骤闻一道平地惊雷——

“嘿,这不是兰舟郡主嘛!”

惊雷立刻在人群中炸开了锅,众人先前八卦得热闹,骤然听到自己议论的对象就在现场,大吃一惊,开始下意识地四下寻找。

这当中有人是见过时月的,很快发现角落一桌,丝毫不受动静影响,面带微笑、悠然喝茶的女子。

“真的是兰舟郡主!”

众人生怕时月报复,纷纷作鸟兽散状,尤其是那原先还在做才子佳人美梦的书生,这时才发现打赏的就是时月本人,心碎了一地,悲痛地转身就跑,还不忘将时月给的银子塞进怀里收好。

刚刚还挤满了人,热闹非凡的茶馆,转眼之间就冷冷清清了。

时月抬头看向二楼的围栏处,一个眉眼带笑透着几份吊儿郎当的青年,双手环胸,倚在栏杆上。

刚刚就是他出声的。

青年对她眨了下眼,哈哈大笑起来。

“宁远哥,你很幼稚哎。”惟恐天下不乱。

这活泼的青年正是长公主肖薇的驸马李兴,字宁远。

李兴招了招手,唤时月上楼。

时月随他进了二楼雅间,包厢里空无一人,时月不由挑眉:“宁远哥,你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头喝茶?”

李兴当然明白她在揶揄什么,笑道:“收起你那龌龊的构想。”

他是约了人在此处饮茶,来的早了些,对方还没到。

李兴想起来先前她受伤的事,往她额头看了一记,她额头几道细细浅淡的疤痕,虽是无碍了,但有碍观瞻。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阿薇有许多美颜的药,明日我给你偷一罐出来,包你去腐生肌,容光焕发。”

“那我可谢谢你了。”这个宁远哥,左右没正型,她直接找长公主拿不就行了,要他借花献佛。

李兴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致地笑道:“你胆子是真大!”平素就知道这丫头胆大包天,没想到她到了宫里也不惧,连陛下都糊弄上了。她是真不怕欺君的重罪啊。

时月知道他说的什么,用抱怨的口吻道:“我那是骑虎难下!”

李兴点头:“是难为你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事情纯属多此一举,“我就同阿薇说,太后娘娘年轻貌美,让她深宫守活寡,也是桩凄惨的事情嘛,不过就是寡妇找情郎,你情我愿的,又不伤害到旁人,管这闲事干吗?”

时月听他竟然对长公主说这话,一脸同情地问道:“睡了几天书房了?”

李兴单手托腮,愁眉苦脸道:“哎,半个月了。”

时月一直觉得很神奇,长公主肖薇和李兴,一个端方正统,一个吊儿郎当,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就正好凑一起过了?还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

李兴换了只手托腮,一下子从愁云惨淡抽离,周身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刚刚那书生说你坏话,你怎么还打赏他?”

他一个人在包房中等人,百无聊赖,正好听到外头大厅有人讲是非,所以趴在栏杆上瞧热闹,谁知道这一看,竟给他看到正主了,还是很有趣的一幕。

时月不屑地嗤了一声:“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管旁人说什么?”

李兴才不吃她这一套,手指对着人,耐人寻味地点了又点,他一脸坏笑道:“你这只小狐狸,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

她巴不得京师这些人到处传播呢,这满城的风言风语啊。人言可畏,霍国舅不敢给皇帝戴帽子,那谁又甘心给自家儿子戴帽子?

青年十指摩梭着下巴,兴致勃勃地揣摩道:“这岂不是画地为牢?”若是婚姻大事不能自主,就给自己画个牢房,掀起风浪,事后人人畏惧,除了沈毓,没人敢往这牢中走,自取其辱啊。

“宁远哥,你在刑部任职,几时也学起兵法了?”而且学艺不精,“兵法有云,画地为牢、固步自封、削足适履,不可。”

李兴盘弄着手中的杯子:“等等,我想起来,这月月底,好像有人要过生辰……正好是休沐日,倒是可以多请点人来热闹热闹……”他抛了一半的饵,又装模作样地为难道,“哎,可是仔细一想,这过个生辰也没什么好处,还得操持宴会、打点事务……”

对面的鱼已经精准地咬住了饵,要是在她身后装条尾巴,她现下就能摇起来:“寿宴好啊!怎会没好处呢?宁远哥你想想,请的人越多,收的贺礼越多啊,以你现如今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是赔本买卖啊。”

“你这小孩儿真是,谈什么买卖,铜臭味太重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这下他倒是不拖泥带水,一鼓作气飞快道:“玲琅轩老板珍藏的碧波粼粼和田玉夜光杯。”

我去,在这儿等着她呢。

时月无语:“宁远哥,你这是肖想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久到我一想起来,心口就泛疼,那种朝思暮想不可得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啊——”

“够了够了,”她真是够够的,“完全明白了,别嚎了。”

“阿薇不喜欢我喝酒嘛。”哪怕他再三保证只是买回来看,公主大人也不松口。

时月挖苦道:“你这驸马爷当的,可真跌份儿。”

“小孩子啥也不懂,”李兴摇头,给她普及夫妻之道,“男子汉,顶天立地,家里大事小事,全是我在管,而我呢,归我娘子管。”

时月如今病好了,去宣华殿领罚这事,也不好一直拖着不办了。

这天进宫之前,她在下身某个可能挨板子的高危部位,前前后后绑了十几层布条,导致走路的姿势都有点怪异。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王府郡主,小皇帝总会卖点面子吧,总不会在打板子前还将她脱光了检查吧。

为表诚意,她一大早就进宫了,结果到了宣华殿,小皇帝还在上早朝,时月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一直到日上三竿,她肚子都等饿了,才看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跑进来。

时月为了营造悔罪的良好形象,选择跪在宣华殿前的空地上,那小太监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卫祥从殿中出来,问人道:“情况如何?”

这小太监是他派去在濯清殿外专门蹲点的,每天抢在下朝前,提前一些跑回来,捎回来消息,好让他们知道皇帝的心情,早做准备。

小夏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愁眉不展道:“卫公公,今日殿上吵得更厉害了!国舅爷他们拿折子,非逼着陛下答应,陛下气得厉害,将折子都扔国舅爷脸上去了!”

卫祥闻言面色凝重,这几日上朝都是剑拔弩张,今天到了此时,陛下还没回,他也猜到情况不好。但是陛下和国舅爷闹到这地步,还是令人心惊肉跳啊。

时月在旁边竖着耳朵,将他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凉了!

那小皇帝受了一肚子气,回宣华殿一看,哟,一个现成的撒气包在这儿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