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其实很庆幸徐长甯来。
洛王的脾气可不大好,她有些担心他喝高了乱发脾气。
她之前本来打发人去云王府请云郡王。结果人不在,出京游玩去了。
那洛王其他的长辈她就没那个门路和资格去请了。
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
就是白侧妃,她也不敢擅自去请的。
“王爷就在这里面。”
上了楼来到一间雅间外,韦氏殷勤地给徐长甯打帘子。
徐长甯迈步进去,看到里头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在给昀儿倒酒,桌上摆了六个盘碟。
还有另一个小姑娘在弹琴助兴。清谈,没有唱。
瞧着旁边立着、倒着的酒壶,喝了不少。那菜估计都不是第一拨的了。
不过眼神还挺清明的,看看她没出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老子一样,越喝眼睛越清明。但其实已经醉了,随时可能人来疯。
她过去在旁边坐下。挥挥手,示意两个伺候的小姑娘都出去。
那两人看看洛王,看他没有反对,如梦大赦一般的躬身退了出去。
徐长甯还听到她们走远了,极其小声地道:“那就是洛王最宠爱的白侧妃么?”
“应该是吧,不然谁敢在洛王面前发号施令?”
韦氏瞪她们一眼,“别胡说,那是洛王的小姨。徐国公府的二小姐。”
她能知道,自然是听云王说的。
徐长甯回京这半个月,一直很低调。
“徐国公府还有二小姐啊,她为什么戴着面具?”
“不该问的不要问。”
屋里,洛王抬头看看徐长甯,“小姨,你来做什么?”
徐长甯听他口齿清晰,便拿过扣着的干净酒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干嘛不回府?”
洛王打了个酒嗝道:“喝了酒不想听小白懊恼出身低微,什么都帮不上我。这儿酒菜不错,走到这儿想喝酒就干脆下马上来了。”
徐长甯喝了一口,酒确实不错。
“有问题就去解决啊。喝闷酒能解决什么问题?”
洛王道:“这件事根本无解嘛。带兵打仗的将领哪个不捞点?”
“那不就结了。你知道这点,皇上不知道啊?那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路打江山的,是你的叔伯。”
洛王断酒的手一顿。
是啊,如今正是要继续重用那些武将扫平动荡的时候,老头子肯定不可能因为一个吃空饷就把人都拿下。
所以肯定是做个样子威慑一下众人就会轻轻放过。
他当时就应该这么跟老头子讲,这才是从大局出发。
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至于现在,趁着老三还没有全面展开调查,他去通知那些军中叔伯赶紧自查,能补上的补上。
让老头子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这个人情,与其让老三去卖,不如他来。
然后,他再进宫和老头子说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伙同外人挖自家墙角,是从大局出发。
他抬手打了一下额头,一叶障目啊!
“多谢小姨。”
洛王起身就要走,被徐长甯按住了肩膀,“有事吩咐人去办,你赶紧吃饭。饭点都过了,空腹喝一肚子酒!不要仗着身体好,就不当回事。吃过了,酒气也散了,再进宫去和你爹说清楚不迟。”
洛王点头,“好!”
随即叫了随行的侍卫首领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侍卫首领点头应下,出去吩咐了下属,分头办事。
而徐长甯摸了摸盘子外延,拉铃让人再送四菜一汤和一大碗米饭来。
接下来,洛王吃饭,她就坐在旁边就着下酒菜自斟自饮。
这酒确实有过人之处,很醇厚。
她喝了两口道:“昀儿,你小时候是不是因为是次子,经常被忽视啊?”
今天跑出来喝闷酒,感觉是因为议事独独被撇开了的缘故。
洛王道:“没有啊。我们哥仨一样的,母后刚走那几年,父皇一个都不想看到。”
徐长甯翻了个白眼,这爹当的!
不过,老二应该还挺爱戴他的。不然不会遭了冷落那么郁闷。
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实在是和他之前在战场上英明睿智的表现不符。
洛王吃好,徐长甯又拉了拉铃,“给我马车上送两坛这个酒,记洛王的帐。”
“是。”
洛王道:“小姨,你以后来这里都记我的帐就是了。哦不,以后出来买东西都可以记我的帐。”
徐长甯心安理得的点头,然后下楼去。
等她坐上车,酒坛子已经放到车后的空位上绑好了。
车夫便载着她回徐国公府。
姬天御在御书房听了洛王跑来对他说的大局,点点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水至清则无鱼!”
那些当兵的,不是为了名利、权势、美色卖命,难道是为了百姓卖命么?
阎王还不遣饿兵呢!
“但,不能太过了!你甚至把多出来的军粮拿去黑市卖掉,这是不是太不把老子放在眼底了,啊?”姬天御瞪着跪在面前的二儿子。
洛王道:“这件事是下头的人做的。不过也确实怪儿臣约束不到位。”
他重重磕了个头,“父皇,儿臣里外还是分得清的。”
“朕看你之前倒真是分不太清。朕带你上战场,是指望万一朕有事,你能立即接手,不至于群龙无首。你若是受制于那些将领,到时候到底是谁做主啊?”
哼,老大太过亲近文臣,老二又太过亲近武将。
这叫什么事儿嘛!
“儿臣知错了!”
“滚吧!”
洛王出宫,看到自家的马车也等在宫门外。
车夫对马车里的人道:“侧妃娘娘,王爷出来了。”
边说边跳下马车,把凳子放下。
车帘撩起,露出白侧妃那张宜嗔宜笑的面孔,“王爷——”
洛王踩着凳子上去,在她身边坐下。
“妾身之前也想去天香楼接王爷,但一时没想到什么辙能破王爷当前的困局。还是小姨厉害!三言两语就让王爷犹如醍醐灌顶。”
洛王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出发。
“你叫她小姨?”
“是小姨让妾身这么叫的,不然妾身可不敢僭越。”
洛王道:“那看来她还蛮喜欢你的嘛。除了我们哥仨,你就是唯一唤她小姨的人。听说吴良媛都唤的是小皇姨。”
“小姨待妾身是还比较客气。王爷,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小姨只帮着您啊?那天在灵堂上,妾身看她好悲伤!她对您是真切疼爱。”
洛王摊手,“没法子!她今上午一直就在东宫看老大的脉案。如今宫里都传开了,她就是为了这件事下山来的。至于我们哥仨,对她来说应该都是外甥。她个个都疼爱!啧,一大把年纪了冒个小姨出来疼爱本王,还真不是太习惯呢。而且,她的立场应该倾向于太子,希望本王和老三不争不抢。长辈嘛,总觉得这样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
至于说小姨今天点醒他,应该是知道老头子这会儿不会真的冷落他。
如今他正需要自己在战场上出力呢。
就和之前自己活出丧,他没有重罚、反而跟自己唱了出大戏一样的道理。
这并不代表小姨支持他。
只不过她比大舅完全置身事外入局要深些。
白侧妃道:“不过,她真的好聪明啊。”
“废话,不聪明怎么给我娘当妹子?”
小姨这次也算是帮自己搞清楚了老头子的心思。
日后,他真正能倚仗的还是自己的军功。而且,确实得注意分寸,不能被那些武将拿捏了。
那都是一群老狐狸,自己之前真实不知不觉就入彀了。
“走吧,回府!”
白侧妃道:“王爷,妾身还听说了一个事儿。就昨晚吧,小皇姨一直在关注成为太子妃呼声最高的那几位姑娘。她是在帮太子择选?”
这一点昨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难得小姨对自己有几分好感,也许经由她挑出来的洛王妃过府后能让自己的日子不要太难过。
洛王听出她的意思,摸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行。她三个外甥都疼,也不会坑本王才是。嗯,不急,长幼有序。先让她把老大的事解决了吧。”
“好!妾身已经派人去对那些商家说了,以后小姨买东西都挂咱们王府的帐。”
“嗯。”
徐长甯回到家,想想太子的脉象、脉案,还是有些一筹莫展。
太棘手了!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东宫。
今天就不用候着上午议事要散了的当口再去了。
太子已经交代过,她到了东宫就可以去书房。让所有宫人都拿她当第一等的贵客对待。
甚至都不必让吴良媛出来招待,让她能更加的自在。
徐长甯中途出去在小花园走了走,确实觉得东宫住着确实有些憋屈。
不过,承儿能时常在御花园去走动倒是还不错。
直到中午太子都没有回来。
徐长甯只得自己吃午饭,东宫对她自然是供应精良。
吃过她依然是起身离开,一天看太多了消化不了。
殊不知今天太子没回来是被他老子安排帮自己整理御书房的折子来着。
这事儿小多子不在,交给旁人他不放心。
他让儿子干活,自己倒是吃过午饭在宫里溜达。反正又不是体力活!这都做不了,还当什么储君啊?
徐长甯从东宫离开,走在旁边的回廊下。
姬天御正好从旁边的宫殿转出来,远远儿的就看到了她翩然远去的背影。
他的眼睛蓦然瞪大,然后露出狂喜,情不自禁追了几步,扬声道:“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