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下子看两个儿子也不顺眼起来,“都退下吧。”
“是。”
淮王和太子一起躬身退出,然后小声道:“大哥,我不是很懂。父皇怎么对小姨一点都不感兴趣呢?”
淮王喊的不是太子是大哥,而且是真心求教的样子。
太子便对他多了几分包容,也就不吝于替他解惑,“父皇爱的是多年前那个独一无二的母后,所以很不喜欢再冒出一个酷似母后的小姨来。但他再霸道也不能勒令小姨不要长得像母后,就只好选择不要看到小姨了。这会儿把人推到他面前去,搞不好惹来他一通疾言厉色的发作。至于大家说小姨和母后长得一模一样,他估计没当真,觉得顶多有个九成像。并且自信别人分辨不出来区别,他肯定能分辨出来。”
老三这小子千里迢迢把小姨带回京,果然是有谋划的。
可惜,他的谋划注定落空。
但淮王下一句话就让一向擅长表情管理的太子差点变脸。
“这样啊,不过小姨终归是小姨。我明天去接她到淮王府小住,让大舅趁机把母后的院子改回原样吧。正好,大哥那里有吴良媛,二哥那儿也有白姨娘。我后院也没个正经管事的,让小姨去帮我挂个管理后院的名头。大哥,我走了啊!”
看着扬长而去,明天就要去徐国公府接人的淮王,太子一时气结。
他这里还在慢慢铺垫,准备等有了正经女眷再接小姨到东宫来玩。让个良媛出面也太寒碜小姨了。
这小子就敢大摇大摆让小姨去帮他管后院了。
他们一路同行半个月,在世人眼中确实是比较熟稔。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可还是好呕啊!
第二天一早淮王又到徐国公府来了,他私下里告诉大舅,“父皇不大高兴小姨住进了母后旧日居所。”
徐茂忙道:“你小姨住的是正房西屋,不是你母后住过的东屋。东屋是原封不动,什么都没有改变的。”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点小事,他也不好发作。
这是徐家的房子,给徐家哪个女儿住的自由还是有的。
再说了,姐妹俩的闺房在一个院子很正常啊。
淮王点头,“哦,那还好。那我接小姨去住的事,大舅不反对吧?”
徐茂道:“你如果没什么别的想法我肯定不反对,只要你能说动她跟你走就行。”
淮王挠头道:“父皇的反应和我想的截然相反。”
所以,淮王此时已经基本打消了一开始的想法,怕弄巧成拙。
徐茂道:“嗯,你自己去和她说吧。正好,你来了就你领她出去玩吧。我本来想叫你大表哥带她去的。”
他这个妹子有些男孩子脾气,其实不喜欢女眷那些交际应酬。
徐长甯在院子里晒着早上的太阳看书。守门的婆子进来禀告:“二小姐,淮王殿下到访。”
“哦,让他进来。”
婆子一愣,“您不出去迎一迎么?”
徐长甯想了下,“行,我去迎他。”
她迎出去的时候,淮王已经走进来了。他左右瞅瞅,感觉院子里井然有序的。
看到徐长甯出来他道:“小姨,我还以为你在山上长大,不食人间烟火呢。你这一院子的下人很像样子啊。”
徐国公府大小主子不少,下人一贯是拜高踩低的。
现在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显然他小姨还是能约束人的。
“还行吧。你来找我玩么?”
这小子有十天假期的事,昨晚吃饭她就听说了。
“我来接你去我府上小住。”
他本来是想利用这个时间让大舅把母后的院子复原。
但既然小姨没住母后的房间,院子里下人也井井有条的,就不用让大舅改了。
但接小姨去住十来天还是可以的。
徐长甯道:“我才刚回家,不要。”
去淮王府自然更方便跟儿子接触,但欲速则不达。
她还是先在家住一段吧。
淮王想了想,“那也行。你在这里住着大舅还能护着你点,去了我那边我可能拦不住二哥。”
“你二哥要干嘛?”
淮王认真地道:“他想打你。”
只不过昨天才惹毛了老头子,他这会儿不敢出府闹事儿而已。
要是人真的住到自己那边去了,没准二哥把眼前这关过了,就冲到他府上找小姨报仇。
在这里二哥还要顾忌一些。
听说老二要上门来打自己,徐长甯柳眉倒竖,“他敢!”忤逆不孝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授人以柄、滥用权势。肯定是明着向你挑战。那你们俩谁挨打,我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小姨你能不能避让一下他?你是长辈,大人有大量。”
他是真心觉得二哥可能打不过小姨。
徐长甯道:“我最多答应你不主动去揍他,但他要是找揍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老二这小子,小时候也是软乎乎的一团啊。
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淮王点头,“走吧,大舅让我带你在京城好好玩玩。正好我这十天休假。”
徐长甯点头,让丫鬟进屋给自己拿了一顶幂离出来戴着。
淮王道:“你不是不爱戴这个么?”
“省点事。”
她在京城故人真还挺多的。
以前一起打天下的,后来宫宴上见过的......
徐国公府的二小姐回京的消息没有刻意捂着,但也没有张扬。
她昨天才回来的,所以外头知道的人极少。
接下来她不会出去交际应酬,会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和那些故人,也就减少了见面的机会。
在外头偶遇,她也幂离遮颜。
徐国公府自然位于京城最接近宫城的朱雀大街上。
两人出了府门要去坊市溜达很便捷。
淮王骑马,徐长甯坐车。她撩起车帘问道:“牧儿,你二哥活出丧要怎么收场啊?”
淮王道:“如今言官在弹劾。过几天等老头子......等父皇不在气头上了,他进宫服个软也就没什么事了。顶多罚俸禄,再编一套说得过去的说辞。父皇还用得着他呢。”
徐长甯失笑,“老头子,他知道你们私下这么喊他么?”
姬天御要是儿子们嘴里的老头子,那她就是老太婆了。
淮王道:“那显然是不知道啊。小姨,你想玩什么?”
“就依着你的节奏来吧,我都可以。”
淮王露出一抹坏笑,“我要是去喝花酒,你难道也可以?”
徐长甯瞪他,“小小年纪喝什么花酒啊?”
“你虽然是长辈,但比我还小一岁呢。这样吧,我带你去斗鸡馆,大表哥应该也在那里。”
徐长甯心道:斗鸡走狗,很符合大哥对徐轩的期许。
她昨天也和长兄长谈了一番,长兄有些不求上进。
都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世子了,还怎么上进?难道掺和夺嫡?
长兄说他毫无权臣之心,只希望徐家上下安安稳稳。
徐长甯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三个儿子都找到一条活路,让他们不要陷入储位之争。
既然长兄是这么想的,她自然不会拉徐家下水。
不过,“他爹把他往纨绔子弟养,你爹难道也这么养你?”
“怎么可能啊?不过,人还是需要有放松的时候的。而且,那种地方虽然鱼龙混杂,但消息是很灵通的。”
徐长甯点头,“行,走——”
淮王乐了,你还真要去啊!看来你也不是那号循规蹈矩的人嘛。也是,除了老大谁活成那样?小姨,你们大荒山没那么多清规戒律啊?”
“没有,主打一个道法自然、随性自在。不然你外公怎么可能待得住?”
两人商量好了,正要出发,忽然听到有个女声笑吟吟唤道:“牧儿,你同车上的姑娘去哪里啊?”
旁边一辆马车驶过,和马车并排着停了下来。有人掀开窗帘和淮王打招呼。
淮王看到来人,亲热地喊道:“莲姨——”
莲姨很感兴趣的盯着带幂离的徐长甯看。这是带着哪家的姑娘在街上招摇啊?
然后就看到了马车上徐国公府的族徽。
当下微微一愣,没听说牧儿和徐家哪个表姑娘要联姻啊。皇帝也好、徐国公世子也好,估计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于皇帝而言,让皇子联姻徐家那是浪费了,徐家本就是姻亲。
于徐国公世子而言,这种世人眼底的美事他躲还来不及呢。
那不是联姻,这个年岁的青年男女通常不会单独外出,要避嫌的。
淮王见她盯着自家小姨便笑着介绍道:“莲姨,这是我小姨,刚从大荒山下山来的。小姨,这是我娘的义妹。”
莲姨一听大荒山忙问道:“是姐姐的师妹?”
淮王摇头,“是我娘的亲妹,同时也是师妹。小姨是我外公、外婆的老来女,同样拜在了师祖门下。”
马车的帘子一直撩起来的。徐长甯带着幂离,对着对面马车车窗里的柳木莲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多年不见,看故人过得很好也就够了。
柳木莲是她二十一年前刚下山不久救下的。从四个想把小丫头洗剥干净煮来吃掉的逃荒灾民手上救下的。
那是前朝末年,人祸又加上天灾,田里颗粒无收。老百姓走投无路出门逃荒。
所谓的两脚羊、易子而食都不是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