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两扇紧闭的木门被人用力踢开,酒还没醒的明溪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
一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崽似的,掂着她的衣领走出房间。绕过七弯八拐的长廊,来到一座古朴幽静的祠堂。
大汉把她往蒲团上一扔,大声呵斥:“你就在祠堂给?老子跪着,好好反省你昨天犯的错。”
祠堂大门随大汉的离去被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
明溪揉了揉脑袋,迷茫地看向祠堂正中悬挂的画像,是一位身穿明光铠的老将军。
老将军虎背熊腰,目如鹰隼,腰配长刀,脚蹬军靴,大马金刀坐在檀木椅上,威风八面。
明溪一下子想起他是谁。
他是陈宛平的祖父,为本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镇国将军。
太·祖皇帝与其称兄道弟,太宗皇帝称其为师,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唤其一声陈翁。
薨后陪葬太·祖陵寝,圣上为其罢朝七日,全国举哀,极尽哀荣。
他是陈宛平最敬重的人。
陈宛平,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配。
出生将门之家,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熟读兵法,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手?重剑耍的出神入化。
十六岁那年随其父陈恕出征,率八百轻骑奔袭三百里。烧敌军粮草,生擒敌国押送粮草的二?王子,一战成名天下知。
但是,她偏偏是个恋爱脑。
好好的女将军不做,要死要活的想给太子做侧妃。
侧妃是什么??那就是妾!
想到这儿,明溪算是彻底清醒,她揉了揉因烈酒灼烧而难受的肚子。
她从蒲团上爬起来,尝试性推了下窗,没想到还真让她推开。她看了眼紧锁的大门,这门锁不锁好像没什么?区别。
庭院里除了除尘打扫的阿婆们,没有刚才大汉的身影,也就是陈宛平的父亲陈恕。
她喊了声:“我要喝水。”
一个阿婆连忙放下扫帚,凑过来小声说:“将军刚才吩咐,不能给三娘吃食和水。”
明溪捂着肚子,可怜兮兮望着阿婆:“酒喝多了,烧得慌。”
阿婆左顾右盼,见其他人忙着打扫,从袖口掏出一个梨子递给?她:“三娘先?将就将就,等将军气消了就会放三娘出去。”
说完她又四下看了看,拿着扫帚归队。
明溪掂了掂手?上的黄梨,关上雕花木窗。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边吃汁水饱满的梨子,一边注视着威风凛凛的老将军。
如果老将军知道他手?把手?教导的陈宛平,不去征战沙场顶天立地,反而荒废一身本领入宫为妾妃,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无?意识地啃完梨子,明溪开始回忆这个世界的剧情。
女主是皇后殿下娘家的外甥女,自小被接入宫中教养,端庄温婉。
她和淑妃娘娘所出的太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人眼中他们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理所当然的,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但是,爱情的发展不会那么顺利。
陈宛平第一次出征归来,太子奉命为归来的将士接风洗尘。
作为生擒敌国二王子的大功臣,陈宛平自然有资格出席设在东宫的洗尘宴。
洗尘宴那天,陈宛平去的早,宾客未至,东宫的宫人将她请到花园小坐。
坐着坐着,她躺在假山上的隐蔽处,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醒来时,花园的凉亭里坐满了京中的小郎君。
“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绝对猜不到。”
“快说,何事?”
正要跳下假山的陈宛平也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听说今天那个母夜叉也会来。”
“哪个母夜叉?”
“你这话?问的未免太傻。这天下除了那个陈家三娘,还有谁有资格被称为母夜叉?”
陈宛平脾气大,这她哪能忍?当即准备跳下假山,胖揍凉亭里胡说八道的公子哥们。
然而下一刻,温和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迫使她停下动作。
透过细小的孔洞,陈宛平看见来人身穿一袭描金白衣,清晰地下颌线为他描慕出完美的轮廓。
男子眼皮微耷,一双凤眸漫不经心扫过凉亭中的放荡小郎君们,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乃国朝的肱骨栋梁之臣。孤若再听见尔等放肆议论,必严惩不贷。”
这是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的陈宛平,第一次被父兄以外的男子维护。
自此一颗芳心暗许。
对感情一窍不通的陈宛平,在手下士兵的建议下辞去官职,开始漫漫追夫路。
圣上主持的狩猎比赛上,为太子驱赶来雄壮黑熊。
太子在她的助力下,不辱使命猎杀黑熊,一举夺魁,然后背后留下一道再也消不了的熊爪印。
赛马会上,为让太子夺魁,她特意赶制出一根老长老长的马鞭,帮太子抽打马屁·股。
果然,太子不负她望,夺得魁首。
美中不足的是马儿来不及停下,一头撞在树干上。还好太子反应快,跳马逃生,才躲过一劫。
除此外,陈宛平手下的士兵还说,追求人,必须要表现出英勇气概。
于是乎,陈宛平自告奋勇接下陪太子练剑的任务,然后用一把二?十多斤的重剑打得太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倒英勇了,太子却再不练剑。
梳理剧情到这里,明溪捧着梨子笑出眼泪。
陈宛平的嗓音极具穿透力,放肆的笑声透过紧闭的木门,传到空旷的庭院中。
吓得阿婆当即敲门:“三娘小声些,叫将军听见,三娘又要挨罚了。”
明溪悻悻闭嘴,继续回顾剧情。
被陈宛平坑了几次后,太子见到她就绕路走。
可惜,陈宛平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她一脚踢开教坊司的门,上门拜师学艺,学了个四不像后继续追夫。
太子被坑怕了,领了个巡视江南的差事,带着女主和公主妹妹南下江南。陈宛平身为武将,不可随意出京,只好暂时停止追夫。
直到最近太子回京,陈宛平再接再厉,追随太子的脚步。
就在昨天,太子游览京郊国寺,陈宛平得知后赶紧跟随。不想撞见太子为女主作画,二?人情意绵绵,好一对鸳鸯。
陈宛平当即妒火中烧,拖着一把二?十多斤的重剑劈向石桌。幸好太子反应及时,拽着女主一路狂奔,生生从陈宛平手下逃脱。
送女主回家后,太子在两个侍卫的保护下返回东宫,没想到撞上喝醉酒的陈宛平。
陈宛平意识不清,以为是做梦,把人扑在地上好一顿调戏。
这下太子是真忍不下去了,挣脱陈宛平的魔爪回宫告状。
一桩桩一件件,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今晨早朝后,陈恕被圣上单独留下,要他给?太子、给?皇家一个交代。
这才有了陈宛平被陈恕拎到祠堂罚跪一事。
明溪叹了声气。
这究竟是谁给?陈宛平出的馊主意,原本还对她心有崇敬的太子避她如避瘟神。
突然,祠堂门大开,盘腿坐了一天的明溪赶紧端正跪好,手?则覆在饥肠辘辘的肚子上。
一道影子从门口慢慢靠近,手?上还拿着根长长的藤条。明溪一个激灵,当即转头。
陈恕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用藤条尖端指着明溪:“你干的好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溪不会像陈宛平那样,和气头上的陈恕硬碰硬。
她马上服软:“我知道错了,爹罚我吧。”
说着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爹打我吧,是我不好,”她顿了顿,“我不该非礼太子殿下。”
见女儿这个样子,陈恕悬在空中的手?一滞。真叫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陈恕放下藤条,用手掌轻轻打了下她伸出的双手?:“你说你,你让爹说你什么?好。”
“是是是,爹教训的是,”明溪连忙点头,“都是我不好。”
陈恕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老子教训你什么?了?”
明溪一怔,然后就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急匆匆地走进祠堂,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妇人一见女儿乖乖举着双手?,手?心一片红,当即给陈恕甩了个脸色:“不就是亲了太子殿下两口,他又没缺块肉,有你这样打闺女的吗?”
两个男子也开口求情:“爹,三妹是喝醉了酒,又不是故意的。”
陈恕指着地上的藤条,吭哧辩解:“夫人,我没打三娘,我就是吓唬她一下。”
明溪郑重点头:“爹真的没有打我。”
不过在原文中,陈宛平被打的可不轻,几乎半条命都要没了。
原因无?他,陈宛平说哪怕做不成太子妃,给?他做侧妃也愿意。
陈家百年荣耀,纵然是武将之家,也没有闺女给?人做妾的道理。
哪怕是太子的妾,那也不行。
但也因为她被打的只剩半条命,圣上不好再追究陈宛平之前对太子所做之事。
陈宛平被打后不肯吃药,犟着一口气非要嫁给?太子。
为了唯一的闺女,陈恕只好舍了老脸和陈家百年荣耀去求圣上。陈宛平最终成为太子良娣,在女主成为太子妃后嫁入东宫。
成为太子良娣后的陈宛平也不安生,闹得东宫鸡犬不宁。
皇后和淑妃出面管教,她被困在后宫学习妇德,直到圣上驾崩,太子登基才被放出。
男主说要给?她自由,让她出宫。
陈宛平不肯,留在宫中看他们琴瑟和鸣,育有子嗣承欢膝下。
她为此大受打击,行迹疯魔,提着重剑伤及无辜。一代女将为爱成魔,终其一生被锁在行宫中,不见天日。
明溪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陈宛平本该是翱翔天空的雄鹰,却自折羽翼,成为四方宫墙里被豢养的疯鸟。
忽然,“咕”的一声响彻祠堂。
面对众人的视线,明溪摸着肚子,腼腆道:“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