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寝室,4号房。
房内传出唱片机的音乐声,门德尔松。
伊月的脚步在门口停住,因为太不合时宜了……里面播放的是《葬礼进行曲》。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下一首放的是《春之歌》,才松了口气,按响门铃。
她听到拖鞋擦着地面的声音,里奈辛花打开门,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辛花瞪大眼睛看伊月,有点惊讶,音乐声很大,她愣了片刻,把伊月让进门。
唱片机的音量被旋小,变成背景音。
辛花跳回床上,拍了拍蓬松的被褥,示意伊月坐。她的短发是扎起来的,露出白净的脸,神情自若,看不到丝毫悲伤。
伊月:“……”,看来葬礼进行曲不是特地放的,她下定决心,说:“我有话要对你讲。”
里奈辛花欠身,摆出跪坐,把棒棒糖取出,“请讲。”
伊月站着,说:“昨天晚上国王的规则是,杀人之人会杀了自己。”
作为辛花喜欢的漫画里的人,伊月决定向她坦白:“我从不认为健一绝对会动手,但我为了保护同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里奈辛花用手背推了下眼镜,似乎是习惯动作,表示在听。
伊月:“我已经决定过了,即使你要使用笔记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用同样的伎俩反弹到你身上。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一定会做到。现在我们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我把全部的希望押注在同伴的身上。”
“你,里奈辛花,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她说。
唱片旋转时有沙沙的擦动声,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里奈辛花开口了:“刚才,我在房间里打开笔记本一直坐着,确实犹豫要不要杀你。”
她手里的棒棒糖点了点空气,“结果盯着本子看了太久,发现了印迹……杀人的笔记会消失,可力透纸背的痕迹没有。”
“杀死5号玩家,库洛洛鲁西鲁。”辛花说,“我发现健一是这样写的。我才知道了原来他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也知道了你本没有想杀我们,是他自作自受。”
乐声中,伊月开口说:“健一的事情,我很抱歉。”
里奈辛花说:“你跟漫画里的伊月酱一样,又有些不同。你……不用觉得抱歉,因为我一点都不难过。”
伊月:“……”
辛花左边眉毛稍稍抬起:“他死了才好呢,我啊!拜他所赐,好长时间都不敢生气,不敢大声说话,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伊月的眉心拧了一下。
辛花忍俊不禁的样子,说:“健一的心很硬,在Game里是不错的品质。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不得不依靠男人的保护才能活下去。”
“这很讨厌,很讨厌。”她慢慢说:“但总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伊月酱?”
“……”
辛花扬起下巴,等着,一秒、五秒、十秒……伊月没有说话。
她便继续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那个银发的武士。”
伊月闪过不自然的表情,说:“算是,之前就认识的人。”
里奈辛花盯着伊月姣好的锁骨沟。
“那么,他在Game里有没有性情大变,突然做从前不会做的事啦,那些……你懂的。”
伊月:“好像,没有。”
昨天到今天,他们单独相处时,其实有很多机会,伊月从未感觉到过一丝一毫不悦。
辛花眯起眼睛:“嗯~不错嘛,这很难得。”
伊月说:“我刚到这里不久,至今为止很幸运,可我也是因为「不幸」才到的这里,我不会忘记。”
里奈辛花显出毫不意外的神情,她说:“这么说,我跟你分享一个经验吧,我早上哭得那么厉害是因为……有些瞬间,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健一,直到他不在了我才发觉我只是害怕失去一个男人的庇护。”
“我不伤心,我吃过中午饭就不再伤心啦,很无情,但这就是事实。”
伊月颔首:“嗯,我能理解你。”
里奈辛花抬手碰了她一下,“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总不说话,让我一个人讲。”
伊月为难:“不是谁都可以跟陌生人无话不谈的,里奈酱。”
辛花恍然说:“啊是,伊月酱是有跟陌生人不爱讲话,但是认识了以后就嘴巴很厉害的设定。”她顿了顿,“好吧,那下次见面,我们就不算陌生人了,我希望你别死。”
伊月的表情没变,却忽然回到了上一个话题:“其实,我不是很愿意谈论处境的问题,我说了,我很幸运,不太具有普遍性。”
里奈辛花打直后背,抬起手指,在她唇角的痣上轻摁了一下:“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设定……”她笑了笑,“你不需要做什么,就有无数男人想要保护你。”
辛花说:“你到底知道吗?这件事。”
背景音沉默片刻,随后轻音跳跃,再飞扬而起,播放起《仲夏夜之梦》钢琴四手连弹序曲,浪漫主义标题性音乐会序曲。
伊月发觉里奈辛花的边界感很弱。
她半阖眼帘,说:“我知道啊,从记事起就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辛花忽然大笑:“哈哈就是这个眼神,所以我才喜欢你,但是,丝毫、不想跟你同台竞技。”
伊月:“……我也没意愿跟你竞技。”
里奈辛花跌落回床垫上,摊开手说:“你真的很傲慢,明明一幅游刃有余的表情,对,不论什么事,你伸伸手就能得到,自然会这样吧。”
伊月惊讶地说:“才不是,我的烦恼可太多了,你根本不知道。”
辛花笑笑,不再争辩,反而问:“你在跟银发的武士桑谈恋爱吗?”
伊月说:“没有。”
辛花转音:“诶~我还以为。”
伊月想了想,说:“那个男人,他很擅长在各种类型的女性之间辗转,是不会跟特定的某人交往的类型。”
辛花故意说:“那你把他电话给我呗。”
伊月马上道:“不行。”
哈哈哈,辛花大笑,而后说:“那额头缠着绷带的小哥……”
伊月说:“啊,你命够硬的话,那个可以。”
里奈辛花看着伊月,笑容甜美,说:“其实我已经不打算在笔记本上写你了。”
“我猜到你会故技重施写下反弹,所以也想让你尝试一下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今夜,只要没有人杀人,他们三个就会随机死掉一个。”
辛花说:“现在我的伎俩无法得逞了。因为我想选择跟你一起赢。”
她抬起双手,拇指对拇指,食指碰食指,比出一个标准的三角形手势。
“台球室里三角形的摆球框里,从一开始的6个球变成了5个,刚好少了健一的2号。我觉得那应该代表的是玩家。”
她说:“不知道有没有用,姑且告诉你吧。”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伊月冲过去,拉起辛花,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对方惊讶地穿上鞋,被拉着,就往门厅跑。
到达门厅的时候,新一和银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们对面站着的是满头白发的船长。
伊月喘着气,说:“台球……是台球。”
几乎是同一时刻,工藤新一对已经老去的船长说:“一决胜负吧,游戏的谜底是台球,对吗?”
他伸出手指,门厅侧面的玻璃房内,居中摆放着一张标准球桌。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了终点,用完全不同的方式。伊月和银时朝对方笑了笑,都很开心。
“哼。”老船长充满皱纹的脸松动了,山峰般的表情中带着些许期待,“你们哪一位要跟老朽交手呢?”
工藤尬住了:“啊……哈哈,谁来呢?”
他也不是不能打,但是也只是能打,不能要求别的。所以他扭头给队友们抛来一个眼神。
银时顾左右而言他:“啊要是弹珠机的话我是很有把握的。”
伊月摇了摇头,这项运动她是完全不会。啊这,合着大家都没把握可还行。
“花式九球的规则。”老船长的声音降临,“不过,现在只用进5颗哦,一局定胜负,有谁愿意挑战吗?”
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伊月后方传来,“我来吧,如果是九球的话……我可以。”
“辛花酱……?”伊月看着越过她走向前面的女孩。
她走向球桌,抚过球台的边,熟练地抄起一根球杆。台球杆在她手里就像一杆花枪,极为好看。
!伊月想起来了,第一次踏进这间门厅的时候,辛花就和健一在玻璃房里打台球。
似乎是感觉到有些人目光不善,辛花移动到球桌旁,“放轻松,我从刚能拿得动球杆就开始玩这个了。他们叫我……九球天后来着。”
伊月朝银时说:“阿银,运动番!”
坂田银时收到:“了解。”
“接下来是运动番片场!准备好应援!”
辛花站在发球位,说:“其实刚来这里我就发现了,九球通常使用菱形理球框才能放下9颗台球,这里的三角形仅仅装了6个球,是非常明显的线索呢。”
伊月和新一同时汗颜。
他们先是进行了开球比赛,两方轮流将一球打到对面反弹回来距离底线进的一方,获得开球权。没有意外,辛花获得了开球权。
坂田银时和伊月开始在场边表演:
“頑張れ、頑張れ!”拍手
“頑張って——”
里奈辛花将球杆立起,挪动脚步寻找方位。
所有人屏住呼吸。
辛花弓下身,一击结束,打进1号球。
“いけ!いけ!”“いける、いける!”
同伴旁若无人应援着,场面瞬间热闹非凡。
辛花在嫩绿的球台上架起手背,虎口上的球杆力道十足的一击过后,3号球应声进袋。
“よっしゃ——!!!”
“素晴らしい”
辛花的动作不紧不慢,又打进了4号球。
“花式九球是很优雅的运动,你们……要适可而止,笨蛋。”里奈辛花无奈地说。
啪——5号球也落袋为安。
辛花开始笑,领域全开的笑容,“花式九球这种游戏呢,就是不到最后一颗永远不知道谁会赢。所以暂时落於下风就要永不服输,一直心怀期待的相信。”
她说:“只要拿到赛点,弱者和强者就会瞬间反转。”
“この調子この調子~”
接着,最后一颗球,6号,啪——
伊月跳了起来:“最高!!”
辛花转过身,说:“伊月,这一次,是我跟你一起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