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怔了下,问道:“为何这么说?剪刀组应该没有攻击的必要,除非他们想拿库洛洛的赏金,这确实有可能。”
“不仅是赏金。你换位思考一下,作为剪刀。”
工藤直视她,说:“剪刀会动手的完整逻辑链是什么呢?让我还原一下。”
他竖起手指,“一、库洛洛的赏金因素;二、你和银时今晚在大厅的休息室待了三个小时,任凭谁都看出来了,你们是站在一边的。”
“三角游戏,本质上是二对一则胜的游戏。”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如果再多想一步,到了明天……即使布组先死一人,来到二对二的局面,他们与所有人对立,同样没有胜算。况且基于国王已经站在敌人这边来考虑,他们会认为你存在第一天就动手的可能,那样的话,一旦他不杀人,布的成员就不会死,他们会迎来最不利的3:1:1,也是四对一的局面。”
“是选择逆来顺受慢性死亡,还是寻求一线生机确定对方减员?”他说,“以上所有这些因素加起来,剪刀组今晚动手的可能性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嘲弄般笑了,说:“而击杀目标,无疑是赏金最高的库洛洛。”
完整的推理,让伊月捏紧手掌。
工藤垂眸,而后抬起头来,说:“我一直在想,福尔摩斯在这个世界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笑了笑,“告诉你一件事,福尔摩斯的故事里只有三成的罪犯被交给了警察,其余的要么放走,要么死掉,或者……被无罪开释。”
“福尔摩斯是我终身的偶像,可是我却成了另外一种人。”他看向自己张开的手,难以置信的样子。
“有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我。”
她明白了,工藤新一这是……要抢笔了。
伊月真的好想告诉他,因为你是子供向的漫画主角啊,新一。
控制你的力量就是无形的人设之力,不可违背,无法抗拒。
工藤新一有些气馁,“过去的我一定不会这样说。”
“可是现在,对库洛洛的厌恶……让我希望他自作自受。剪刀组会动手杀了他。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着这件事发生。”
他自嘲地笑笑,“工藤新一居然会这样想。听起来很可笑吧。”
伊月的手指来到脖子中央,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还是想说……
“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新一。”
“至少在这个Game的世界里,你是自由的。”
鱼缸的反射光照亮他年轻的笑容,绚丽而美好。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新一说,“我已经决定在Game里变得任性,就是为了回去后继续去做那个「工藤新一」”
他低下头,承诺般说道:“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没有见到的人……”
“所以一定要集齐徽章,回去、绝对。”
“嗯,你一定会回去的。”伊月相信,轻轻应着。
·
同新一分开后,她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
现在,她知道了工藤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游戏什么的无所谓,他的重心完全是在追求内心的自由。
内心的自由啊,伊月反复体会。
船舱寝室,6号。
写字桌前,一盏台灯。蓝色和红色,两个颜色的笔记本。
地狱和天堂。
她翻开红色笔记的第一页,上书:
【国王笔记】
1、国王可在每晚规定一件事情的发生,规定之事第二天将必然会发生。
2、规定地点必须为本游轮范围内,规定事件发生时间为第二天6点至24点。
3、写在笔记上的字迹,会在三秒之后消失。
游戏的King牌只是象征,真正的道具是这本笔记。
她的目光在蓝色的本子上停留了一会。
打开红的那本。
她盯着“消失”两个字看了许久,深呼吸,鼓起勇气,工整地写下一行字:
【如果今晚有人被杀,他不会死,相反,杀人的人会死。】
三秒后,字迹缓缓晕开,逐渐消失殆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使用过国王笔记,伊月更睡不着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登上了午夜的甲板。
巨轮仍在航行,黑夜中,她没想到还能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身影。
库洛洛站在轮船的栏杆上,像游戏开始前一样,注视着海面。甲板栏杆的宽度大约10公分,踩在上面无疑是耍杂技。
在人们看来岌岌可危的姿势,介于坠入深渊的边缘,可他站的很稳。
伊月走了过去,用手扶住栏杆,海风扑在她的脸上。
“今晚的游戏,你打算怎么做?”她放声说道,好让立在栏杆上的人听见。
“什么都不做。”他站姿笔挺。
伊月“嗯”了一声。工藤新一和库洛洛,这两个人还真是除了相互打架,什么都不做……
她也想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跟银时一直待在一块。
浪花和风声制造出噪音,伊月只能大点声,“今晚,九成的可能,剪刀组会杀了你。但是我不想你死,所以我写了反弹。”
库洛洛倏然从栏杆上跃下,“没听清,你说什么?”
“……”伊月无语片刻,音量缓和。
“出于私心。或者说,内心的自由。我不想让你死。”
她不愿过多解释,只补充道:“我知道你很多事情,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库洛洛侧过脸看着她,表情疏离。
伊月转向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有一成的结果是,布组的任意一人……”她用手刀比划脖子,做了个假装死掉的鬼脸。
库洛洛的扑克脸上浮现笑意,向前几步,轻轻踏着甲板。
“无所谓,我会出手。”他说,“所以,百分之百,会是我赢。”
他继续向前走,挥了挥手,似乎代表告辞。
伊月定下神来,喊住了他:“等一下,这次算我救了你吧。给我好好记住了。”
库洛洛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道:“谁知道呢?你的选择好像没有重要到可以决定局势的地步吧。”
他丝毫不领情。
伊月无话可说。
“不过,我姑且记住了。”他转动手腕:“库洛洛欠伊月一条命,这样?”
伊月开始害怕:“倒不至于……”
她笑了笑,说:“我要求不高,下次别把刀架我脖子上就行了。”
他不置可否,然后离开。伊月盯着他消失在进入船舱的门口,心里犯嘀咕。
风是有点大,他到底听见没有?是反弹。
话说「他会出手」是什么意思?真搞不懂这人。
回房间的路上,伊月整理了下思路。
如果事情顺利,明天一早剪刀组中动手写下库洛洛名字的人会死亡、九成概率。
如果剪刀没有动手,国王规定便没有影响,布组成员会随机死掉一个、一成概率。
可方才,库洛洛说,百分百会是他赢,那么剪刀组……
伊月沉思中,向前走,直到被什么东西挡住去路。
他们在巨轮的甲板上相遇了。
银时靠在栏杆上:“你没睡?”
伊月看着他:“睡不着。”
银时把头探出栏杆,朝下望了一眼,说:“还好你没睡。”
伊月:“嗯?”
他说:“你过来。”
伊月走到他的身边,银时对她说:“你往下看,海水里。”
伊月扶住栏杆,远眺海面,“看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跟我的未来一样。”
银时笑了,说:“船身太高,你要往下面看,不要怕,踩到栏杆上。”
“……”伊月犹豫片刻,三段式的栏杆,她踩上最下面的横档,双手握住栏杆,探出一截身体,俯视海面,“看不到哦,下面到底?”
忽然,一片巨浪荡开,拍在船身上,星辰般的蓝色波光跃进她的视野。
“这是?”她惊讶,迅速攀上第二根横档,向下看去。这回她的视野更宽阔了,巨轮底部冲击海面的时候,所有的浪花表面闪烁火焰一般的蓝色。
“蓝眼泪……”她轻轻说,而后扭头,对银时笑,她听说过,Blue sand、海洋的眼泪,一种发光的浮游生物。
“这可真是……真的、真的很漂亮。”伊月对他说。
海面发光,蓝色沙粒一样散落其间,随着波纹摆动,巨轮行进中,伊月扶着栏杆,半个身体都探出外面,海风拂过耳畔,宽广的美展现在她眼前。
等她要下来的时候,银时把手伸向她,伊月握住他温暖的手掌,搭手扶了下他的肩,从栏杆上跳下。
他松开她的手,伊月站稳在甲板上,不由得悄然捏紧手心。
伊月说:“阿银,人生中有些瞬间,在它发生的时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它。”
月影当前,他们分享这世间美景。
她说:“现在,此刻,就是那样的瞬间,我清楚的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天亮之前,他们没再回房间,一直坐在甲板上看星星,月亮。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海平面像条直线。
手环时间【5:50AM】
伊月对银时说:“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在意,除了我们……你和我、新一还有库洛洛以外的人会怎么样。”
她目视前方,海的远处,说:“可是那个女孩,她……”伊月想了下,“她刚才找我了。”
坂田银时:“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死人。”
伊月低了低头,“对。”
银时继续说:“尽量做让自己不后悔的选择就好了,不论如何,狼狈也好,失败也罢,笔直地活下去吧。”
红色的太阳露出一个边,日出诞生在世间。
他说:“残酷的世界,这个Game,一起去面对吧。”
她下坠的心被紧紧托住。
他就在这里,像握住茶杯的底部一样,像旷野狂奔的牧羊犬一样。
伊月:“嗯,一起去面对吧。”
他们起身,走向船舱的方向,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伊月顿住脚,朝向银时:“对了,我昨天晚上写的是……”
坂田银时看向她,微微低头,“伊月酱,我不在乎。”
伊月:“……”
银时:“无所谓你写了什么,You jump I jump”他笑笑,“这句话本来就该男人说,让我也说一下嘛。”
伊月也笑了,她喊了一声:“阿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