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实在担心凌昭被自己压出什么好歹,本想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凌昭又说手上的伤不打紧,扶了她一把。
谷雨:“……”
又跟她装是吧?
一团黑影再次从角落窜出,这回被谷雨瞧见了,眼疾手快地揪住了老鼠尾巴,丢垃圾似的丢出窗外。
眼看着凌昭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是一白,谷雨突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稀罕,堂堂鉴查司总督居然会被老鼠吓到浑身打颤。
凌昭被她这么一扫,不由得挺直腰身,正色道:“我也不怕老鼠。”
“是是是……”谷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哄小孩似得连声称是,“你不怕,你是天底下胆子最大的人。”
“……”
晚些时候,沈卓文请了多年未见的兄弟到府上用膳,原本二人喝酒吃肉,不亦乐乎,可那人听闻沈景还前不久刚成亲,说什么都要见见这对新人。
“我说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景还刚出生那会儿我还天天抱他呢,这么多年没见,他肯定想我这个叔叔了!”
“方兄,我儿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外面风寒这么大,咱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们小夫妻了!”
沈卓文哪里敢招惹这二位祖宗,自从他们来到沈府,他每日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府里的下人。
然而左拦右拦,最后还是没能拦着方阙。
“景还,你方叔来看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彼时谷雨和凌昭正在房中叙话,只见一憨厚模样的中年男人,一来便拍着凌昭的肩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瞧瞧,这么多年不见,景还居然都长这么高了!你爹还说你身子不好,我瞧着很是硬朗嘛!旁边这位……应该是景还的新媳妇吧?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我们景还真是太有福气了啊!”
凌昭面上僵了一瞬,为了不让人起疑,礼貌唤了声“方叔好”。
“两个孩子应该都还没吃饭吧?沈兄也真是,居然只顾着吃独食,快快快,堂中有一桌子好酒好菜呢,咱们一起吃去!”
“方叔,我们还是不……”
“哎呀,难得方叔来一次,就别跟方叔这么客气了!”
由不得凌昭回绝,方阙拉着二人到院中一同用膳。
日前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将云雾冲得不知所踪,傍晚天月高悬,星斗满天,廊檐下依次挑亮的长明灯映着院落中的一景一物。
酒香与肉香扑面而来,尤其是那坛闻着便香醇无比的女儿红,让谷雨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凌昭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替她倒了杯茶水,“夫人身上有伤,今日不可饮酒。”
“谁说我想饮酒了?”谷雨嘴硬着将目光从酒坛上挪开,心虚地解释了句,“况且只是不小心摔倒伤到的,早就没什么大碍了。”
罢了,又觉得自己这番解释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幸好凌昭并未追问,否则她也不知如何能圆过去。
自从二位祖宗来到沈府,沈卓文还是头一回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脑中又想起先前柴房里的事,胆颤之余,甚至不敢正眼瞧他们二人。
这该不会是他的断头饭吧?
方阙哪知这沈府“群英荟萃”,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热情招呼着几人动筷,又在盏中斟满佳酿,说什么都要与沈卓文一醉方休。
起初,沈卓文如坐针毡,战战兢兢,不管方阙说什么,他都只是强颜欢笑着附和,后来半坛女儿红下肚,醉得满面红光,全然忘了身旁两位祖宗的存在,与方阙聊得越来越起劲,兴到浓时,还拍着胸脯吹嘘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谷雨对他们老男人的往事毫无兴趣,只觉耳边你一言我一句甚是聒噪,填饱肚子后正欲离开,沈卓文却突然神神秘秘来了句:“告诉方兄一个秘密,我这沈府中可是藏了宝贝的!”
谷雨与凌昭暗惊,放慢了手中动作,屏气凝神等着沈卓文的下文。
果然,这家伙知道璇玑图的下落。
方阙凑近了脑袋,好奇道:“什么宝贝?”
“天大的宝贝!”沈卓文自鸣得意,若是有一把胡须,这会儿恐怕已经翘到了天上,“要知道,当初我就是靠着这样宝贝,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永朔国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难道那件宝贝就是……”方阙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色,“想当年沈兄风光无限,放眼京城无数高手都得甘拜下风,原来是多亏了这件宝物啊!”
“可惜啊,现在老了,已经斗不动了……”
一番话听下来,谷雨和凌昭愈发确定所谓的宝贝便是璇玑图。
江湖上素来有着璇玑图的传闻,但却鲜有人知图上到底记载了什么,如今看来,应是某种绝世武功,才会引得世人这般趋之若鹜。
思及此,谷雨不由得多看了沈卓文两眼,甚至企图从他的额角看出□□的痕迹来。
都说酒后吐真言,璇玑图乃是稀世珍宝,落在一个普通人手里确实说不过去,莫非沈卓文和他们一样也隐藏了身份?
若是如此,那他才是整个沈府最会演戏的人,平日里见到她就像见了阎王爷一样,简直入木三分。
“沈兄,这宝贝你藏在哪了?可否让我也开开眼?”
“当然没问题,你肯定猜不到,那件宝贝就被我藏在……”
凌昭和谷雨同时竖起耳朵,却听沈卓文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缓过劲后满面茫然,“咦,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方阙也已酩酊大醉,挠了挠头道:“奇怪,说到哪儿了……”
谷雨:“……”
凌昭:“……”
眼看二人要转到别的话题去,谷雨低咳了两声,明里暗里地提醒:“好像说到了什么宝贝……”
沈卓文一拍大腿,“对,我沈府可是藏了一件天大的宝贝,要知道,当初我就是靠着这样宝贝,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永朔国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难道沈兄口中的宝贝就是……”
谷雨无语至极,手指恹恹敲在案面上,凭着所剩不多的耐心把方才听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听了一遍。
沈卓文倒也不卖关子,“你肯定猜不到,那件宝贝就被我藏在后山,待会儿吃饱喝足可,我定带方兄过去一瞧究竟!”
后山?
谷雨手上动作一顿,心想她之前分明和金元宝把后山挖了个遍,连根毛都没见到。
这沈卓文该不会是满口胡言吧?
“当年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我这宝贝,以防落入他人之手,我特意将这宝贝藏进了一颗老树的树干中。即便有人知道东西在后山,也绝猜不到我根本就没将它埋起来,挖来挖去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沈卓文说时眉飞色舞,似是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谷雨:“……”
没想到金元宝的直觉居然是对的,只是被这二傻子凭空摆了一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璇玑图的所在,谷雨也没有理由再在此处听两个老男人吹嘘陈年旧事,为了抢在凌昭之前拿到璇玑图,她起身搁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看着谷雨略显匆忙的脚步,凌昭眉心稍凝,也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坐席。
金元宝见谷雨一回来便换上了夜行衣,纳闷道:“老板娘又接到任务了?”
谷雨迅速换好衣裳,以防被凌昭认出,将面纱的系带系得死死的,“我已经知道璇玑图的位置了,今夜你看好白瓢,千万不要让他到后山去。”
不出所料,凌昭今夜也会有所行动,她身上有伤,一打一尚且吃力,若是白瓢来了,她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防凌昭拿到璇玑图后直接拍屁股回鉴查司,这东西她说什么都得抢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