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夫人听到声音,哪里还顾得上询问,起身便往屋里走。
余云阳僵在原处,事情远在她预料之外,她心里本就又慌又怕,还没等她想出应对之策,余梓秋竟这么快就醒了。
余云阳秀目微红,若不是旁边还有丫鬟在,她定是要急的跺脚。
她不是不想跟进去,可她心里实在害怕,万一余梓秋当着余夫人面质问她,她该怎么办。
那般严厉的余夫人,余云阳何曾见过,倘若余夫人知道是她——,那这个家恐怕也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余云阳还在焦急思虑对策,就见星月从屋里出来,快步走到她面前,随后扶礼道:“二小姐,大小姐请您进去。”
闻言,余云阳心里一咯噔,她有些发慌,藏在袖下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她不得不强装镇定。
谁想,她刚行了两步,脚下发软。星月见状赶忙伸手,将还有些虚晃的余云阳扶稳后,又催促道:“二小姐,我们快进去吧。”
星月的声音宛如催命符咒,余云阳只能轻嗯一声,缓步往里屋走去。
——屋内
余梓秋倚在榻上,面色苍白,浑身无力。
余云阳进屋时,入目便是一副温馨画面,只是那画中慈眉善目,满是心疼端着药的依旧是余夫人,而一旁歪着身子倚靠在床头的不再是她,而是苍白娇弱的余梓秋。
这一幕甚是扎眼,余云阳咬了咬唇走上前。
珠帘轻响,余夫人将汤碗搁于矮桌,面色微沉,并未言语。
余梓秋抬眸扫过余云阳。
余云阳疾步到榻前,攥住余梓秋的细腕,一瞬间变脸,泪水决堤而出,声音也轻轻发颤:“姐姐怎会突然落水,吓死云阳了,可还有不适?”
余云阳背对着余夫人,眉眼间的闪躲,尽数落入余梓秋眼底。
胆小如鼠,又喜筹谋算计。
还真是又菜又爱玩。
“都怪云阳不好,是云阳没能照看好姐姐。”余云阳哽咽着,愈发泣不成声,“姐姐若有个三长两短,云阳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见她演的投入,余梓秋轻咳两声,柔声道:“星月,去给二小姐盛碗姜汤来。”
闻言,余云阳微愣了一瞬,原本到唇边的说辞,悉数咽了回去。她指尖泛白,紧捏着绢子,轻擦了下眼角的湿润。
“云阳。”余夫人唤了一声,语气似有些严肃。
余云阳心下一凛,面色微白,红着眼眶看向余夫人,正欲开口,就听余夫人打断道:“梓秋醒过来就在担心你,冬日路滑,以后还是要当心些。”
眼下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余云阳秀眉微蹙,余梓秋究是竟怎么跟余夫人讲的,她不清楚,更不敢贸然开口。
余夫人虽未有明显苛责,可望向她时,目光中却带着不满,余云阳佯装擦泪,窥了眼余梓秋,随即退到余夫人身侧,低声道:“娘,云阳知道了。”
事情未解决,余云阳心中总是悬着石头,她接过星月奉来的姜汤,浅尝一口后,便将汤碗递回给了星月。
余梓秋始终静观,并未言语,她见余云阳没有胃口喝姜汤,便也明白她是心慌难受的。恰好,她正是需要她不安。
这不比直接揭穿她有意思多了?
余云阳本就不安,对上余梓秋打量的目光后,浑身更是一僵。
到底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看过的剧与小说多不胜数,这些后院的宅斗小把戏,她惯是知道的。余云阳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土著,绕是她有几分聪明小心思,那也不是她的对手。
再者,余梓秋是熟知剧本的,又怎会不知她这个妹妹,是如何的色厉内荏。
根本不必她问责,余云阳已然乱了阵脚。
余梓秋想要的便是如此,早在余夫人进屋,余云阳未跟来时,她就隐约猜到了结果。
余云阳到底是被余夫人疼惜多年,就算怀疑,余夫人也断不会真的对她怎样,无非就责罚几句便罢了。
余梓秋虽是亲生,但母女情份实在寡淡。余云阳不在当场,余梓秋更是不便提今日之事。
若是稍有不慎,便有污蔑妹妹之嫌,生疑不说,还会令余夫人不悦,得不偿失。
原书中,余夫人就多偏爱于假千金,倒不如闭口不提此事,想来余夫人心里已有考量。
余梓秋只需沉心静气,她越是冷静,余云阳就越是焦灼。
局促不安,必会原形毕露。
许是怕余梓秋再着凉,屋内炭火比平日多了两倍有余,可即便如此,余梓秋还是感觉身上发冷。
到底不如二十一世纪的暖气、羽绒被暖和,余梓秋被冷水浸了个透彻,虽醒了过来,但风寒发热却也不容忽视。
余云阳不同,本就气躁,再加上炭火充裕,后背已然染了一层薄汗。
只是她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
各怀心事,余夫人如坐针毡,似是有心袒护,见余梓秋不开口,余夫人也不好提此事。
随着一阵轻咳,终于,余夫人面上露出愧疚之色。
见状,余梓秋微喘着,缓了口气,说道:“娘,回去歇着吧,别再被我过了病气。”
余夫人本就心有愧疚,现下看女儿这般见外,心里更不是滋味,正欲开口时,余大人进了屋。
回府已有几日,对于余府,余梓秋也掌握了一二,余大人出门归家都有固定时辰,将她从池塘抱回屋时,余大人正要出门,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回府之时,也定会先来此处。
妇人家心软,可余大人却截然相反。
身居高位,恩怨分明,又任职户部,眼里自是容不得沙子。
虽是后宅之事,余大人却也亲自过问,原书中,真千金下场凄惨,余大人可谓功不可没。
当然也是真千金自己作死,但余大人也当真是,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
“秋儿,身子可还好?”余大人身着官服,坐于床侧,语气微沉。
“谢父亲关怀,秋儿并无大碍。”余梓秋扶着床榻,言语间还有些微咳,紧接着用绢子虚捂住唇,说道:“父亲坐远些,秋儿遇了风寒,别再染给父亲。”
“为父无碍,秋儿安心修养便是。”余大人随即转头,问道:“夫人,今日之事,可有询问清楚。”
闻言,余夫人面色微僵,余云阳双手不自觉拧紧了绢子。
余夫人向来心软,余大人自是清楚,语气重了几分道:“云阳,你来说。”
余云阳自幼便怕余大人,原本收起的眼泪,此时尽数涌了出来,“姐姐……姐姐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开口还是之前的说辞,显然余大人不会信。
“父亲母亲,既然女儿并无大碍,此事也不必深究了。”余梓秋垂下眼帘,绢子正好遮住微勾的唇角。
余大人铁面无私,定不会随便揭过,这也是为何,她一定要耗到余大人回府。
余梓秋神色冷静,从余大人进屋后,就不曾有过变化,倒是余云阳,先是哭啼不止,后又急不择言,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差直接跪在余大人面前了。
见状,余大人心下了然,倒不是因为余梓秋的言语,而是单看两人神色,任谁也能看出事情原委,“秋儿莫怕,你既已回家,万事不必委曲求全,父母对你有愧,日后必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父亲,今日都怪秋儿,是秋儿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定是将妹妹吓坏了。”
闻言,余夫人松了口气,看向余梓秋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面上愧疚之色愈发浓郁。
余云阳心下忐忑不已,不仅没有松快,反之有种暴风雨前夕的惊悸。
余大人正欲开口,就听余梓秋温声道:“对了妹妹,池塘里究竟有何物?为何你要将它赠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