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葵简单地将院子收拾了一下,施重淞给她准备的东西极充分,连时下流行的衣服都搬来了。
施重淞虽说有些阴晴不定,但看上去似乎是个心软的人。
这个村落背后靠着一座小山,风光秀丽,青山若画,树林同水田碧绿似翡翠,生机盎然。姜明葵身处其间,虽比不得京中富贵,田园写意也悠然自得。
况且靠山吃山,想来村中除了水田外,也能从山中得到许多馈赠。
司天监离此处较远,姜明葵早早收拾完便入睡了。
马夫来得早,姜明葵上马车时却发现车上有一盒糕点,还热着。马夫也适时开口:“这是殿下吩咐的,监丞在一直府上用餐,怕是一时不习惯,叫小人将糕点带上来接姑娘。”
姜明葵心一暖,随后想到施重淞昨晚说要看她的试验田成果,正色道:“劳烦您转告世子殿下,我必当尽力,绝不辜负殿下厚爱。”
施重淞怎能一早上就来提醒她,果然,人类财神爷的本质都是周扒皮。
姜明葵长舒一口气,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
今早太阳早早高悬,草上的露珠羞得不敢见人,只剩影子作伴。司天监的日晷按部就班地尽职,水缸里的锦鲤在宽大的莲叶下休憩。
她到了衙署,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崔琰已立在她桌旁等她,眉宇间夹杂着急躁。
崔琰一见她,便迫不及待道:“我近几日夜观星象,发现木易,人圭二星伴月,只怕将有大旱。你水平远在我之上,可也如此认为吗?”
姜明葵被崔琰吓了一跳,她也曾读过《水经注》,“木易和人圭二星合出,致使云梦二大泽消失。”
小说里,为了加速太子和二皇子夺嫡,特意安排了许多妖异之兆和气象灾害,皆是一笔带过,姜明葵属实有些记不起来了。
系统还未发布任务,可是她直觉崔琰说的是真的。
姜明葵手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
她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姗姗来迟,难得正色道:“宿主,看来你已先一步知道了。京城以北的平原地区阳覃和宣朔两大城,从七月开始滴雨不下,一直到八月中旬。阳覃和宣朔两城水田密布,山上还有旱地,一个月不降雨的后果不用系统多说了。”
崔琰等她回应有些心焦,姜明葵快速分析完系统说的话,将崔琰带来的历年记录合上。
崔琰不明所以,急道:“我担忧自己失误,特意查了历年典籍记载,上次我自大,这次特意来与你商讨......”
姜明葵打断他:“你即刻同监正上书,只道阳覃和宣朔将有旱灾,颗粒无收,路有饿殍。请陛下早做防备。”
崔琰瞳孔放大,手脚无措地摆放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显然也是惊了。七八年未有旱灾了,这次大旱该如何是好?
门外阳光炙热,崔琰却是遍体生寒。
姜明葵已向外走,崔琰拦住她:“此事我一人没把握,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吗?我并非害怕担责,我只是......”
崔琰停顿了,剩下的话难以启齿。
他竟然想要从姜明葵身上得到认可和勇气。
他是疯了吗?
姜明葵停住脚步,崔琰比她高上许多,她抬头仰视他。
“崔琰,我上次与你说的话你可有半分听进去了?”她冷冰冰的话语刺痛了崔琰。
她睨了崔琰一眼,又道:“司天监的职责是什么?你崔琰多年为官,一次失误便畏畏缩缩,那差事还要不要做?你记住了,上次我并非要与你一较高下,只是你从不肯低头看看在你之下的蝼蚁。你若是还记得李村的村民,此时就该以司天监少监的名义上书,在这儿摇尾乞怜,自轻自贱给谁看?”
崔琰踉踉跄跄地走出衙署,姜明葵拦了一辆马车,送她去京兆尹院,但愿施重淞此刻在官衙。
她的祈祷得到了上苍的应验,施重淞见她来,丹凤眼从简牍上移到她身上,从容地收起简牍,给姜明葵递了杯茶,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姜明葵没接茶盏,施重淞手用力捏紧,面不改色地将茶盏放到桌子上。
“殿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多费心了。”姜明葵说道。
施重淞手指敲着桌沿,问道:“只怕哪里又有天灾了吧。”
姜明葵点了一下头,说道:“阳覃和宣朔将有旱灾,兹事体大,崔琰与监正之言恐难成大事,陛下年事已高,我担心太子和二皇子会拿赈灾做文章。”
施重淞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
他声音虽冷,却并不令人生畏,说道:“慎言,非议皇子是重罪。”
姜明葵一本正经道:“殿下是外人吗?失德之事做多了自然是要遭人口实的。况且殿下知道的比我更多吧?”
施重淞微微勾了下唇角,“我进宫一趟,便不送你回去了。有消息我会及时告知你。”
姜明葵将施重淞原先递给她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笑着说:“多谢殿下的好茶了,我先回司天监与监正一同商量后续事宜,我等世子殿下的好消息。”
她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便飞奔到门外,长发擦过施重淞的手,浅粉的裙角被风带起,只余一点皂角的清香。
施重淞将手抚上胸口,只能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
他眸色深沉,终是放下手,命侍从备上快马,直往皇宫去了。
·
事情紧急,司天监上到监正,下到小吏都忙碌着。
崔琰正和监正商讨上书事宜,姜明葵走近,只见奏折上一片肺腑之言,言辞恳切,看了想让人落泪。
监正见了她,眼睛一亮:“监丞既是世子殿下一手提拔,此事可否请世子殿下从旁协助。本官人微言轻,唯恐难成事矣。”
姜明葵点了下头,轻声道:“世子殿下现下已经进宫了,大人只管上书。”
监正摸着胡须大笑了几声,又道:“监丞实乃司天监之福星,崔少监已将奏折写好,本官现下就呈给陛下。监丞与崔少监想想后续与工部和户部交接事宜吧。”
崔琰走到一边,姜明葵跟上他,他先是一礼,又道:“今日多谢你了。”
姜明葵摇摇头,笑着说:“虽说你先前鼻子朝天有些讨厌,现在这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崔琰愣了一下,也是一笑。
他崔琰少年天才,就算姜明葵是不出世的奇人,他的才华就消失了吗?他只要恪尽职守,平视他人,师父就不会以他为耻。
他就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崔琰干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司天监各方势力周旋,人多口杂,监正不方便说话,我仔细讲与你听,你且记下。”
姜明葵也站直,说了一句好。
崔琰小声道:“工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处事说好听了是圆滑,难听些就是一哭二撞墙三甩锅。尚未确定陛下和太子心意之前,他只会与咱们打太极。他的话你听听就好,切莫当真。”
“户部尚书和二皇子来往甚密,处事谨慎,滴水不漏。赈灾之事,户部定是要插手的,监正是怕户部有人假借赈灾之事贪污赃款,反赖在司天监头上。”崔琰说。
姜明葵对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实在头疼,问道:“如何赖在司天监头上呢?”
崔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理由可多了去了,比方说司天监观测不准,夸大事实,赈灾款批下去全喂给下层官员,导致国库亏空。”
“世子殿下让你进司天监之前,没有告知你势力派系吗?”崔琰叹了口气,问道。
姜明葵摇摇头,她看小说时怎么没发现这么多势力划分,自己太迟钝了吗?
崔琰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明日看完早朝形势再说吧,阳覃和宣朔两地民风彪悍,赈灾一事难办。工部和户部来人,你跟着我和监正就行。”
姜明葵摸了下脑袋,眼睛闪过一丝狡黠,问道:“监正大人不怕与他们打交道吗?”
崔琰却嗤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咱们监正是什么人?论起趋利避害打太极,监正才是一把好手。”
姜明葵等到放衙也没能等到施重淞的消息,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马夫载她回住处,在田里劳作的村民不时用手擦着汗,姜明葵心思一动,让马夫调转车头,送她去试验田。
试验田已经颇具规模,阳覃和宣朔两地地处北方平原,降雨本就比不得南方地区,可农田连片密集,倒也养活了世世代代的人。
小麦长在旱地,本就比水稻耐旱。阳覃和宣朔急需耐旱的良种。
薄膜隔断浅土层鉴定法肯定做不了,况且要找到耐旱的稻种本就费功夫。
她只能请施重淞从降水少的地区找些稻种来做实验了。
若是耐旱性都差,姜明葵只能用旱灾后阳覃与宣朔的留下来的稻种想新办法了。
干旱胁迫状态下,植物体内会产生大量的活性氧物质,会对细胞造成损伤。古代科技受限,姜明葵没办法观测和分析水稻抗旱性的生理指标,只能靠笨办法慢慢试。【注】
她站在田垄上,看向村民的田地。风吹水田,姜明葵同水稻站在一起。
青绿色映着浅粉色,颇有桃红柳绿之姿。
古人讲究顺应天时,亲近自然。
姜明葵置身于大地之上,心胸开阔了许多,也仔细思考阳覃与宣朔两地的赈灾事宜。
旱灾可怕,可人心更可怕。
姜明葵担心两地的米价。
作者有话要说:注:参考文献:[1]马孝松,曾贤军,李恩熙等.水稻耐旱性及其研究进展[J].上海农业学报,2022,38(04):36-45.DOI:10.15955/j.issn1000-3924.2022.04.05.
作者本人非农学生,只能靠文献补足。若有错误,欢迎指出,请多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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