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苏醒,屋外仍旧是深夜,江茶躺在床上,身上被盖了被子,手背上打了针,床旁边立着架子,静脉注射使用的药液正缓慢的滴入透明的软管,然后流进她的身体里。
卧室的门开着,有人在低声交谈。
“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你回去吧。”
“姐,我想和你说件事。”
“如果和江茶有关系的话你就不用开口了,即便我同意,爸妈也不会接受。”
“可我放不下,我对别人没感觉,我不想找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姐,真的不行吗?你是她的医生,你知道她——”
“就是我知道,我才劝你理智,我给她治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说她的病有痊愈的那一天。周安钊,有很多人都不能和喜欢的人修成正果,爱情是很美好,但生活是现实残酷。”
“姐,我求求你,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你去和爸妈说,你帮我说服他们好不好?”
江茶漠然的盯着屋顶。
“周安钊!你现在给我出去,回家去,走啊。”
江茶听到门被拉开,然后又被关上,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周安晶一踏进卧室就看到江茶睁着眼,不知道醒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弟弟的对话,她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恢复,走到床边,说:“感觉好点了吗?”
江茶哑声说:“周老师,谢谢你过来,麻烦了。”
周安晶说:“不麻烦。”
江茶闭上眼。
周安晶看着她,江茶有一副姣好的面容,是能让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模样,犹豫片刻,说:“刚刚——”
“周老师,你回家吧。”江茶打断她的话,“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睁开眼,眼底清澈冷静。
周安晶说:“等这瓶药输完我再走。”
江茶说:“我自己会拔针。”
说完这句话,她僵硬的朝周安晶笑了一下。
周安晶作为青少年救助收容协会的外聘心理老师,在江茶十二岁生日过后开始接受她的咨询,她看着江茶长大,曾经数次成功将她在崩溃边缘拉回来,但周安晶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踏进过江茶的内心世界。
江茶过于聪慧,许多心理治疗手段在她身上都不起作用,让周安晶感到束手无策。唯一幸运的是江茶听话,同意接受药物治疗,会按时服药。
江茶说:“周老师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房贷还没还完,我不会死的。”
江茶态度坚决,周安晶叮嘱了注意事项后只好离开。
周安钊本来打算在车里坐上一夜,没想到看到了姐姐,他立刻下车,“姐,你怎么出来了?她一个人行不行?我上去陪她。”
周安晶皱眉说:“我比你了解江茶,她这会儿不会想看见你的,走吧,回了。”
安定作用的药水还没输完,江茶就拔了针,手背上的针眼冒出一颗一颗血珠,她懒得去按压,关了所有的灯,房间陷入昏暗,江茶坐在飘窗的榻榻米上,窗外月色很好,照亮了小区绿化带中的木槿。
周安晶替她选的楼层很适合她。第三层,跳下去也摔不死,江茶屈膝抱着腿,等待着夜色浓重,等待着夜色褪去,等待着必定到来的黎明。
第二日,江茶请了假,她发烧了,不想动也不想吃药,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坐在窗台上漫无目的发呆。
胡卓精神奕奕的去送袁氏集团送早餐,江茶昨天的态度无形中鼓励了他,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是有希望的。
打不通电话,于是胡卓自己进了袁氏集团,他对总裁办公室轻车熟路,却不了解其他部门的位置,只好把刘畅拉走当劳力,让他帮忙找江茶。
刘畅直接一个电话打出去,过了一会儿告诉胡卓,“江小姐请了一天年假。”
“去哪了?”
“假期申请记录里没有填写休假地址。”
“她的电话我打不通,你试试。”
刘畅试过,说:“打不通,应该关机了。”
胡卓大清早明媚的心情瞬间黯淡,他将早餐塞进刘畅怀里,说:“行吧,帮我送给庭业。”
刘畅说:“袁总不在公司。”
“去哪了?”
刘畅说:“按照行程表的安排,袁总今日约了夏总。”
袁庭业和夏江南最近因为某个业务单独约的次数比较多,胡卓哼哼唧唧,说:“那你吃吧,不用送我了,我认路。”
刘畅目送他离开,看了看手里的早餐,打开吃了,不吃白不吃。
中午,胡卓又尝试拨了江茶的电话,仍旧是关机状态。
干什么事需要关机啊?现在干啥事离不开手机,尤其是江茶这种上班族,即便请假,手机也会一直在线的,从他认识江茶以来,江茶从没关机过,而且基本上是随时随地会接听电话。
胡卓百思不得其解,忍到下午五点,他在微信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我家茶茶失联了!!!我打了一天她的电话,她都是关机状态!!!”
wink回:“可能是单纯不想理你,把你拉黑了吧。”
胡卓说:“不可能,昨天还对我笑的跟花似的。”
他大言不惭的发完消息,然后内心又忐忑,毕竟两个人已经是分手的关系,江茶把他拉进黑名单也不是不可能。
胡卓在微信群里发一个手机号,说:“wink、庭业、老夏,你们都打一下试试。”
夏江南:“刚刚谁信誓旦旦不可能呢?”
wink说:“哎哟,我们胡公子不自信啦。”
胡卓:“帮帮兄弟啊。”
几分钟后wink在群里丢了一个拨打记录截图,“打不通,的确是关机了。”
夏江南也丢一个截图,“+1”
胡卓说:“庭业呢?”
夏江南:“你可真不死心啊。”
wink:“无情的嘲笑。”
几分钟后夏江南说:“庭业试过了啊,打不通。”
胡卓:“呜呜呜呜呜呜呜......”
wink:“你们俩在一起呢?”
夏江南:“谈项目。”
wink:“无聊。”
夏江南:“[/坏笑]但是已经谈完了,准备去打球。”
wink:“我我我我我!!!”
胡卓:“呜呜呜呜呜呜......”
胡卓:“我去她家找找看。”
夏江南:“@小w,动作快点,我们换完衣服了,先去来一场。”
胡卓:“......”
胡卓:“活该你们是单身狗。”
wink:“切,哥哥的小迷妹太多了。”
夏江南:“说的自己没分手一样,@袁总,鄙视他一下。”
袁庭业往群里丢了一个字:呵。
然后放下手机,拿着篮球上场了。
胡卓知道江茶在几楼几栋,但是没进过她家,没进的主要原因是江茶没邀请过他。
傍晚,18点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胡卓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才到江茶的小区,他的车没有通行证不能进来,附近的停车场要走十分钟,胡卓着急见江茶,直接把车扔到小区外的马路边。
他匆匆下车,小区门岗好心说:“这地方容易被贴条。”
胡卓说:“顾不上了,我着急找人。”
他找着楼栋牌号,摸到了地方,站在紧闭的防盗门前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按门铃,一下两下,没反应,又继续按,还是没反应,胡卓直接上手拍,把金属防盗门拍的咣咣作响。
他越拍声音越大,拍到隔壁都忍不住开门瞅了他一眼。
就在胡卓以为江茶不在家的时候,门开了。
江茶穿着睡衣,面无表情的将门开了个缝隙。
胡卓一喜,“茶茶你在啊,我——”
江茶嘭的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胡卓:“......”
胡卓只好继续拍门:“茶茶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脸色不好啊,咋的了,有啥事你给哥说,哥有钞能力,不求回报的帮你解决,茶茶你开门啊。”
棕色的金属防盗门静默着,仿佛固若金汤的城墙。
袁庭业完成一个漂亮的灌篮,在掌声中走到休息区拿毛巾擦汗,他坐下没几分钟就听一旁的wink举着电话说:“大哥,你哭个球啊。”
袁庭业抬眼看过去,wink指了指电话,用唇语说:胡卓被堵门外了。
wink说:“卓儿让咱们去帮他撬门。”
他们一直在说话,夏江南就从对面球场跑过来询问怎么了,wink转达了胡卓的想法。
夏江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袁庭业,说:“我们俩霸道总裁去帮他撬小姑娘的门?不去!干不出这丢人的事儿。”
袁庭业淡淡说:“让他找开锁公司。”
wink转告了袁庭业的话,然后挂了电话,说:“再打一场,我要跟庭业一队。”
一场比赛结束,再次回到休息区,wink一看自己的手机,头皮想发麻,说:“卓儿给我拨了26个未接来电。”
wink回拨过去,听完电话里胡卓呜呜啦啦的声音,对两个人说:“卓儿说他给开锁公司打电话,开锁公司让他出示业主身份证明才能开锁。”
夏江南说:“告诉他,让他找别人帮他撬门去,我们俩不去。”
wink照做,听完胡卓的话,继续传话:“卓儿说撬门太丢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还说如果我们不帮忙,他就找媒体曝光我们仨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
夏江南:“卧槽!”
袁庭业:“......”
胡卓盘腿坐在地上,从黄昏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等的他都饿了,才终于等到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