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应如风险些把嘴中的茶水喷出去,敢情大汗把喂药当成打情骂俏了?她忙道:“大汗再考虑考虑?说实话,我脾气不好,会打男人,不是王子的良配。”
“我就是看中殿下这点好。他那个样子,就该找个厉害的妻主压着。他嫁进来之后,就是你的人了。我们喀兰人的马鞭既驯马也训男人,不听话的男人本来就该打。”伊柯大汗越看越觉得应如风顺眼。伊恒被王夫宠坏了,在喀兰仗着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王公贵女都怕他怕得要死,哪有人敢像应如风一般把他摁在床上逼着喝药。
伊恒对这些避他如蛇蝎的女人们也没有好感,即便有人贪图他的美貌或是荣华富贵,硬着头皮来求娶,也会被他拿鞭子抽走,再也不敢打他主意。伊柯大汗看了直叹阴阳颠倒,见整个喀兰绝对没人敢娶他,才带他来大兴京城碰碰运气。
男人做儿子和做夫郎哪能一样。他有过恣意的童年,该知足了,出嫁后必须以妻为纲,绝不能爬到妻主头上作威作福。
“多谢大汗赏识,不过我觉得伊恒王子并不喜欢我,这种事情还得看尊重他的想法才是。”应如风头脑嗡嗡的,怎么还有支持儿媳打自己儿子的母亲?难道伊恒王子已经棘手到他母亲都不想要他的地步了吗?虽说他报复心是过重了些,倒也罪不至此。
“荒谬。他一个男人合该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哪有自己挑妻主的道理?五殿下这般推辞,可是看不上吾儿?”
“绝对不是。只不过我这人比较随性,名声也不大好听。”应如风尴尬地说道。
“在外面玩玩有什么关系?自古天下英雌哪个不风流?我那几十个侍郎有一半都是正夫替我纳的。”说到这,伊柯大汗的笑容戛然而止,防备地瞟了眼四周,举起茶杯压着声音道,“我观殿下是个聪明人,想来很清楚大兴如今的形势,娶了吾儿对你来说也是多了张底牌。”
应如风原本指着伊柯大汗不顾应如行的谕令接走儿子,没想到伊柯大汗俨然将她视作未来儿媳,放心地把儿子留在了五皇女府,任凭伊恒如何哭闹,她如何劝阻也不改变主意,坚持执行应如行的谕令。
她将伊柯大汗送到府门口,门外面对面站着两排守卫。应如行还真是铁了心圈禁她。应如风看着锋利的刀枪,不敢迈出府门半步,站在门里跟伊柯大汗挥手告别。
等伊柯大汗走后,应如风从门房那收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是怀星写来的。她翻了几页,开篇尽是些文绉绉的诗词,她不爱看这些,随手丢给烛心让收起来,抬头看天色已晚,头疼起晚上的住处。
伊恒占了她的院子,她只能让烛心收拾出一个新院子住了进去。
应如风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强度运动过了,沐浴完松懈下来后,浑身酸痛,一躺下就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乡。
“殿下,不好了。”
应如风正享受着天字第一号技师按摩时,突然被猛推了一下。
“怎么回事?轻点。”应如风批评了一句,翻身继续享受着。
“殿下,快醒醒,伊恒王子高烧不退,情况严重。”
应如风掀开眼皮,温柔技师转瞬间变成了火急火燎的烛心,她痛苦地坐了起来,“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病。”
“他都说胡话了也不肯喝药。”烛心解释道。下人们可不敢像应如风那般逼着伊恒喝药,只得托烛心把应如风喊起来。
“真麻烦,本皇女是他的侍女吗?”应如风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毕竟他要是烧成傻子了,应如行就更有借口找她麻烦了。
应如风被侍男服侍着穿戴好后,一踏出房门,就被外头的冷风给吹清醒了。她快步奔向主院,进入了烧满炭火的温暖卧室。
“药拿来。”应如风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走到床边,打算故技重施,快点把药灌下去好回去睡觉。
床帐中,伊恒的脸红得发烫,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边缘,抖个不停。
应如风示意侍男把伊恒扶起来坐着,伊恒却像只小猫一般,害怕地蜷成一团,裹着被子向床里侧缩去。他贴着墙,嘴中喃喃道:“爹,救我,水好冷。”
应如风试着把他拖回来,伊恒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像是枯黄的落叶,几乎没了生机,“我想回家。”
应如风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她虽然喜欢这里,但刚穿来时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也免不了想家。伊恒在喀兰当着小霸王,来了京城却被自己压制,又要被母亲随便嫁给不喜欢的人,难怪会在烧糊涂时念着爹和家。
她突然不忍心再硬来了。她让侍男退下,放下药碗,替伊恒拉好被子,轻声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的手还染着外头的寒意,应如风伸手盖在伊恒的额头上,灼烫的温度立即驱走了她手心的冰凉。
伊恒感觉到舒服的凉意,不禁蹭了蹭,轻轻地喊了声爹爹。
“想见爹就得喝药治病,不然哪有力气回家呢?”应如风拿起一条湿毛巾在他的脸上擦着,一边帮他降温,一边柔声安慰着。
许是脸上舒服了些,伊恒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双手松开被子边沿,不再抓得那么紧,朝着应如风拱了过来。
应如风靠在床头,一只手插到伊恒的背下,将他抱起来揽进怀中。
伊恒顺势抱上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依恋地倾诉道:“爹,我好难受。”
应如风失笑,难道他爹是个大胸男妈妈不成?完全不同的构造他也能认错,还真是烧糊涂了。看来得尽快让他喝药退烧。
应如风把他从胸口推开,刚推开点距离,伊恒声音便呜咽了起来,“爹,别赶我走。”
应如风努力模仿着后宫爹爹们哄人的方式,理了理他散乱的发丝,揉了揉他滚烫的脸,柔声劝诱道:“乖,喝了药爹爹一直抱着你,可好?”
应如风端起碗,小心地将碗沿递到他唇边,等他张开嘴后,微微将碗抬起一个角度。
苦涩的药汁缓缓淌过舌尖,许是烧得实在太厉害了,伊恒不再像下午时反应那么大,只是皱了皱眉,喉结慢慢地滚动着,乖顺地将一整碗药喝了下去。
折腾了一宿的大夫在一边看着,长舒了一口气,“殿下高招。我们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殿下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伊恒王子把药给喝下去了。”
“我这也算是对症下药吧。”应如风苦笑着等伊恒喝完药,又给他嘴中送了些水,冲散了药的苦味。
大半夜折腾一番后,应如风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刚要把人放下来回去睡觉,就被伊恒抓着手哭着喊爹,怎么也不肯松手。
应如风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但你现在病得厉害,要好好休息。听话,躺下来。”
伊恒勾着她的手,见她确实没有走的意思,犹豫着躺了下来,双手抱住她的手贴在胸口,不肯放开。
应如风等了一会,几次试图抽回手,伊恒都会立刻发现并且开始哭闹。几回合下来,应如风的眼皮像是在打架一般,越来越抵挡不住困意,身体渐渐滑了下去,躺在伊恒身边睡着了。
伊恒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高贵淡漠的脸庞。她离他很近,他清晰地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如同扇子般展开,他的心不知缘故地颤了下。
手中的温暖和身上的重量促使他向下看去,两人双手交握,而应如风的腿正压在他的腰上。
“浮浪丨女!”伊恒怒吼了一声,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
正安稳睡着的应如风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睁开眼睛便见伊恒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仿佛她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她打了个哈欠,“你昨天晚上抓着我不放,现在反而倒过来骂我。”
伊恒听完头都要炸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抓着你不放了?”
应如风朝两人握着的手努了努嘴,“你自己看。”
伊恒这才发现是他用双手包住了应如风的手。他连忙缩回手,梗着脖子争辩道:“你力气比我大,为什么不推开我?你就是故意的。”
“我倒是想推开。”应如风指了指伺候的下人,“你问问他们,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可都看见了。是你非要抓着我不放,我一走就哭爹喊娘。”
尽管侍男们已经很努力了,但伊恒依然看到了他们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伊恒自是知道自己生病时的德性的,气焰一下子小了,嗫嚅道:“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向着你。”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是非自有公道,走了。”应如风跳下床,扭了扭脖子,朝外走去。
伊恒看着她的背影,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在梦中他又一次掉入冰水中,快要冻死的时候,突然抓住了一个非常温暖的东西。
他脸一红,抓起枕头朝应如风背上砸去,“浮浪丨女,你不许再来小爷的房间。”
应如风听到背后风声,转身轻易地接下枕头,“要不是你不好好喝药,谁稀罕来?还有,这是我的房间,病好了就早点搬走,别想鸠占雀巢。”
应如风随手把枕头抛了回去,正要抬腿出门,回去补觉,烛心忽然出现在门外,焦急地对她喊道:“殿下,陈老太傅突然造访,说是奉了摄政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