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很快过去,到了冬天,有些人没撑过去。转眼就过了年,人们开始迎接春天的到来。
南溪镇要有戏班子来唱戏啦!
春天,苏家报纸铺的生意一向平平。一天不做生意,全家去看戏,那是完全可以的。
这个消息一来,自然很多人往那赶。苏家也是一样,拿上买零嘴的铜钱和小板凳就去了危家祠堂。
祠堂前排的位置并不太难抢,因为唱戏的如果唱得好,前排是要打赏的。要是拿不出钱来,那就很没面子了。
所以苏家人抢到了第三排,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舒舒服服的。
苏屏自然明白为什么好位置这么容易得,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苏姐也来看戏?”
苏屏一看,原来是章玉修,于是寒暄几句:“我当然会来看,章姐也来看,你娘爹也来,一家人都来吗?”
章玉修坐在第二排,“她们事忙没空看,我只好自己来了。”
“哦,真是可惜。”苏屏感叹一句,“章姐有事吗?没事就看戏吧。”
章玉修撇了撇嘴,转过身去。
“安许,你要吃瓜子吗?给我买点,用你的钱。”
安许手上拿了一包瓜子,又递了一包给苏屏。
“嘿嘿,你看,我花你的钱给我买东西,真坏啊。”苏屏一边吃一边说。
如果是别人,那确实坏。但如果是苏屏,安许觉得不坏。冬天的时候,苏屏在家写文章,他什么也没干,也被分了一半钱。
不过苏屏的钱还是比他多,因为苏屏说分他一半的是婚后财产加上补偿他之前给铺子干活的钱,婚前财产是她自己的。
安许听不太懂,不过他也不惦记苏屏的钱,现在他手上的钱已经多得快让他膨胀了。
“娘,爹,你们也吃。”等卖瓜子的小孩子经过,苏屏叫住她,自掏腰包给娘和爹买了两大包瓜子吃。
趁着戏没开场,苏屏赶紧吃瓜子,不然等开始演了,她肯定是会认真看的,就没空吃了。
“安许,我看你冬天学得很认真啊,报纸都能看了。那肯定得奖励啊,你要什么奖励,妻主都能给你。”苏屏充满大女子主义地说。
“妻主,我想要让我们家不要那么穷,有什么办法?”安许无辜地看着苏屏。
读的报纸越多,他就越知道自家妻主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顾虑什么,拿不出办法来。
他没什么要的,就要自家变好的办法。他一直往家里送钱也不是办法,母父也不是很愿意花他的钱。
苏屏捂额,“不是,你是真敢说啊。我想想吧。”
不过苏屏其实一直在考虑岳家的情况了,她发现她想的做大蛋糕的想法太不实际了,而且本朝的经济本来就在快速发展,根本就不用自己去做大,只要进去分就好了。
她靠近安许:“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可以把你送过去的钱再加点,一部分改善家里的饮食,一部分给安火学认字。
认了一年,大部分字都认识了,就到我们西平府做个印刷工人。有工钱拿,也有前途。”
“印刷工人?”安许想起来,好像是有一期报纸讲了什么印刷的事,他不太懂。“好,就这样。”
“事要慢慢做,本来你我教她认字也可以。但是做印刷工人要守规矩,去学堂就能学规矩,比在我们身边更适应西平府的情况。”
安许点头:“妻主真厉害。”
“那是。”苏屏得意不已。
“说到钱的问题,我有了个新想法,回去和你说。”苏屏趴在安许耳边说。她打算让安许在家里更有地位,首先就得帮他拿到他劳动报酬。
苏屏声音越小说明事越大。而且安许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不然苏屏不会这样。安许很高兴很高兴。
“别高兴啦,看戏看戏。”
“好。”安许的声音很柔软。
高村是个小村子,只有赶集和去镇里卖东西的时候村民会离开村子,不然是很少会离开村子的。他以前知道镇子里有戏看,但从来没看过,只远远地听过一次。
他端正坐好,忽然想到:“妻主,看戏的事你也写吗?”
“那当然,所有大场面我都要写。”苏屏笑道。
“为什么呢?妻主我们成亲办得也不大啊,所以妻主不写吗?”安许很疑惑。
“你说对了,我只写大场面。我这样就是为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者更穷的人,婚礼不办大,办小一点,量力而为。”
正是因为目标明确,而小镇的大场面又少,所以每一次大场面都被苏屏记下了,她甚至因此称得上高产。
安许不是很懂,“妻主是因为舍不得银钱吗?”
“哎呀,有一点啦,但不重要。你看周边县镇,搞出大场面的都很有钱吗?借钱也要办,要面子,她们难道真的舍得花那么多银子出去吗?”
“自从我写了这些文章,是不是借钱办喜事的事就少了?”苏屏眨眨眼睛。
“好像是很少听说了。”安许挠挠头。
“那是,这就是我想要的。那些喜事丧事就不该攀比,办得那么大。我们成亲,我都嫌太铺张了。
好了,看戏吧。”这其中的道理,一时半会儿讲不明白,安许更不太可能听懂,苏屏还是先不说了。
于是安许就看戏。人来齐了闹哄哄的,戏却也开演了。
今天这出戏,演的是《杂货铺》。戏班子不大,采茶戏场面也不大,只有几个人物,演一件大事和围绕它发生的几件小事。
苏家报纸铺勉强对得上杂货铺,因此看戏的人都忍不住看苏家人。
但是苏家人丝毫不察觉。正是因为她们也觉得能对上,因此比看热闹的旁人更入戏。
这出《杂货铺》有七八场戏,中间休息的时候,有不少女童走来走去卖一些吃食。
苏家人早已买了瓜子,四个人都是俭省的人,不会再买第二回。因此没买别的,而是讨论剧情。
整个祠堂估计没有比苏家人看戏更认真的了。
更有许多人根本看不懂戏,也没耐心看戏。注意力不是在唱戏人身上就是在她们的衣服身上,反正最重要的戏,那是不重要的。
因此这出戏结束的时候,只有苏家人叫好。
那么这出戏,就不能算演得好了。台上的班主自然也没脸讨赏钱,好在镇里付了银子,来一趟也不算亏。
唱戏的人唱完,出了戏,知道指望不上打赏,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唱完还是所有人一齐向台下道谢。
苏屏忽然有些坐立不安,她坐在第三排这么好的位置,听着戏享受,可是一个铜子都没给人家啊。
要是在现代,这么好的位置,得给多少银子?至少二钱银子吧,四个人就是八钱。
苏屏有些肉疼,但还是拉着安许去后台找班主。把想法跟安许一说,让他把银子给班主,作为鼓励。
当然,银子是苏屏的。反正一年也看不了几次戏,而且给钱是应该的,肉疼的苏屏这样告诉自己。
“你们四个人给我八钱银子?”班主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打赏。
“是啊,妻主说是应该给的。”安许又想到妻主刚才的话,“妻主还说要写文章发在报纸上,好好赞一赞这出戏呢。”
安许把苏屏说的话改了,听起来顺耳不少。
女班主又惊又喜,不停地对安许道谢。“不用谢。”苏屏微微点头,带安许走了。
苏秀和杨轻就等在门口。
“你留在里面干什么?”苏秀问。
“我打算记下这件事发到报纸上去,找班主说了几句话。”苏屏回。
“哦,走吧,回家,天也晚了,回家做饭去。”苏秀转身要回家。
“好香啊,娘我想吃蛋卷。”路边的小孩儿说。
苏屏牵着安许,问他:“你想吃吗?”
安许看着做蛋卷的摊主,说:“想吃。”
“大姐,这蛋卷好香啊,一根几文钱?”
“两文一根,香的,加了很多蛋。”
“是啊,有点贵了但是值,我要五根。”
”好嘞。”摊主喜笑颜开,把最近做好还温热的蛋卷包在纸袋子里递给苏屏。
苏屏也递过去10文钱。
“一人一根。”苏屏把蛋卷分给娘爹,还有夫郎。
她自己吃一根,剩下一根暂时没动。到了家里,刘夫人就来帮忙做饭了,苏屏这才让安许把刘夫人的蛋卷给他。
“你对刘夫人真好啊。家里有什么吃的,总有他一份。过年一个月不干活还有钱拿,平时每七天还可以休息一天。”安许回来不开心地说。
他不讨厌刘夫人,但是他给家里铺子干活都不怎么能休息。刘夫人怎么就碰上这么好的主家了,让他有些眼红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有些小气的,但他就是想说。
苏屏起初有些诧异,但很快理解了他。“安许,我对刘夫人好,难道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吗?当然不是,我一直是个坏女人,你最清楚了,是不是?”
“哎呀,继续说。”
“其实我对刘夫人说不上好。他每周只休一天,冬天还要给我们干活,这么久了一直只拿2500文。
如果说我对他算得上好的话,其实都是为了我们自己。吃的分他是怕他嫉妒做坏事,当然也怕他在家吃的不好偷吃我们的。
平时让他休息,是为了让他做事的时候能好好做事。过年,人都是要过年的,不能连过年也不让人家过了。
看起来是多给了2500文,其实年前年后他都有更认真做事。”苏屏说。
“所以,我们对他好,他也会对我们好?”安许问。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要把刘夫人当成大哥一样看待,一样尊重。对我们都好。”苏屏说。
安许若有所思。
“对了,妻主,你说回家再告诉我的,是什么事啊?”安许很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穷人也是有精神需求的,在报纸上高频次看到别人的排场,好像自己有排场了,反而不会花很多钱甚至借钱办喜事丧事。
作者比较爱在作者有话说里提一些和小说完全无关的事,话很多,不喜欢的可以屏蔽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