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回城时,沈明妱和兰珏同乘一辆车。

清漪虽然不赞同沈明妱贸然将一个外人带回公主府,但看着兰珏一个侯府千金,却过得只比乞丐好上一些,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尤其是她帮着兰珏收拾行李时,发现她竟然就只有两身粗麻制成的衣衫,就连日常吃的粗面馒头和蔬果都要自己亲自种。

清漪简直不敢想,这过得是什么凄惨日子啊!

兰珏抱着自己打满补丁的包袱,要不是清漪亲眼看着她将一包一包的种子放在包袱里,她都要以为兰珏抱着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马车放缓了速度,兰珏偷偷将车窗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瞧,原来是快要进城了。

城墙高耸巍峨,入城后,两旁房屋矗立,沿街叫卖声络绎不绝,车马熙攘,仕宦宾旅,骈肩叠迹。

不愧是四方之会、万民所聚的京都,当真是人物繁阜之地!

随着马车的前行,街道越来越宽阔,两边的人家越来越稀疏,但屋舍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华丽。

兰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忍不住喃喃:“我算是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时是什么心情了……”

“刘姥姥是谁?”

冷不丁被沈明妱一问,兰珏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随口敷衍:“一个知恩图报的老人家。”

沈明妱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马车停下后,兰珏抱着破烂包袱跳下车,仰着头,正满脸惊叹看着公主府门口两个硕大的石狮子。

忽从一旁扑出个人来!

兰珏反应极快,张开手臂,像是母鸡保护小鸡似的张开双臂,将沈明妱护在身后。

当成宝贝抱了一路的包袱摔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捡。

“公主……”

来人是个女子,雪肤花貌,神情娇怯,一身缁衣更衬得她一个楚楚可怜。

这是重生以后,沈明妱第二次见赵孟春。

她还是不能把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娇弱美人,和前世那个英姿飒爽的美人对上号。

赵孟春被侍卫拦在外围无法靠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跪下,凄凄切切哭诉:

“殿下,求求您原谅我兄长吧,那日兄长来寻我是为国公爷负伤一事,不想竟惹得殿下误会,更害得殿下和兄长心生嫌隙,夫妻离心……都是臣女的错,公主怎么罚臣女都行,只求殿下与兄长消弭误会,重归于好,即便是让臣女即刻去死,臣女也心甘情愿呜呜呜……”

赵孟春呜呜咽咽地哭着,两眼泛红,形容可怜,任谁看着这场面,都会觉得沈明朝盛气凌人欺负了她。

公主府靠近皇城,是官员出宫的必经之路,今日又是大朝会,现在正好是下朝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官员或骑马或乘车轿路过。

赵孟春这一哭一跪,还真惊动了不少人,这些人虽然不敢停下车马围观,但走得极慢,赵孟春才哭完一场,公主府的门口就开始堵塞。

“城里果然比乡下热闹的多,这一来就遇到个顶级小白花!”兰珏搓搓手,兴奋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清漪气得脸色铁青,担忧地看向沈明妱,生怕她怒火攻心,正要让侍卫将人轰走,沈明妱抬手制止了她。

沈明妱心中并无多少愤怒,甚至有些怜悯赵孟春。

她一个孤女,即便徐国公夫妇待她视若己出,想来她心中亦有许多不平。

这人心中的不平若是不能消解,便容易变得偏执,难免会做出什么些昏聩之事来。

沈明妱不屑和她计较,在她看来,一切的源头是徐彧。

若是徐彧早告诉她,自己已经有心上人,她虽然会难过,但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痴缠于他。

沈明妱绕过兰珏,站到赵孟春面前,表情甚至称得上温和。

她缓缓开口:“你来这里,徐彧和韩夫人知道吗?”

赵孟春含着眼泪的双眸微微闪烁,极尽哀婉:“兄长和夫人并不知道臣女来此,是臣女自作主张,想着若是能解开兄长和公主之间的误会,臣女死而无憾!”

沈明妱嘴角浮现一丝冷意:“你没有说实话。”

赵孟春一惊,泪水顺着柔美的脸颊汹涌落下,惊惶道:“殿下明鉴,兄长和夫人确实不知情,是臣女擅作主张……”

沈明妱抬手屏退侍卫,在清漪的阻拦声中弯下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身在赵孟春耳边含笑道:“你在等徐彧对不对?”

赵孟春往后一缩身,刚要开口反驳,沈明妱竖起尖尖的食指放在唇上。

“嘘……”沈明妱放下手指,笑得温和:“别让人听见你惦记自己已经娶妻的养兄,会让赵将军蒙羞。”

赵孟春脸色煞白,嘴唇轻颤,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

沈明妱的声音极轻,只有赵孟春一人听见。

“徐彧每日都会来公主府送一枝桃花,现在是暮春,京城里的桃花早已芳菲谢尽,你知道他每日要花上五个时辰来回,只为去顺山山顶的青羊观讨一枝新开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时节,也只有顺山的山顶上还有桃花。

“你想在他面前博取同情?”

徐彧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到公主府,沈明妱不让他进府,他便在府前站上一刻钟,然后将桃花放在门前再离去。

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他还要调查徐国公被暗害一事,连着好几日忙至深夜,来不及休憩片刻,又骑着马奔去顺山。

白清远为完成沈明妱交给他的任务,日日跟着徐彧找机会下手,他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也差点没熬住这每日只能睡不到两个时辰的作息。

白清远不无感慨,徐彧一日日送来的哪里是桃花?分明是他快熬干的心血。

他每日都会向沈明妱回复徐彧的行程,她听到徐彧两日不眠不休后仍然坚持去顺山山顶折桃花,因为极度困倦险些跌下山崖时,也会默默良久。他以为沈明妱会撤回暗杀的命令,可沈明妱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赵孟春眼底划过一抹刻骨的嫉恨,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却没逃过沈明妱的眼睛。

她抬手,拂过赵孟春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察觉到指尖下的轻颤,露出一个愉悦的微笑。

“既然是在等心上人,就该漂漂亮的不是吗?”她将赵孟春鬓边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微笑道:“听,他来了。”

远处传来沉重又急促的马蹄声,因为公主府门口有些堵塞的缘故,马蹄声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赵孟春脸上露出见到鬼的惊恐神色。

沈明妱直起身,朝马蹄声消失的地方看去。

徐彧一身天青色细袖锦袍,腰身被三指宽的腰带一勒,越发衬得他腰身细窄,身形颀长。他没有戴冠,只用一根青色锦带束发,行走时,锦带在脑后肆意飞扬,怀中里桃花灼灼耀目,晃了所有人的眼。

徐彧是什么人?他可是京城最俊美也最端方的世家子,他的衣冠似乎永远端正齐整。

何曾以此清隽风流之姿示人?

沈明妱遥遥与他对视,似乎在他眼底看到一丝细微的欢喜,待要细看,却又只看见一双深邃却明亮的眼眸。

徐彧捧着桃花,快走两步,沈明妱却狠狠瞪他一眼,一甩衣袖,转身走进宫公主府,只留给他一个闭门羹。

和一个瘫倒在地上,哀哀流泪的赵孟春。

徐彧站在紧闭的府门前,想着沈明妱转身前瞪着自己的那一眼,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他微微低头看向怀里娇艳的桃花,背影隐隐透着一丝落寞。

在公主府门口,恨不得以龟速前行的那些个朝廷大员,看向徐彧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可怜哟,公主看起来气得不轻,驸马只怕更难入公主府了!

赵孟春瘫坐在地上许久,徐彧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兄长……”赵孟春哀婉唤了一声。

徐彧像是才发现她也在,转过身来看她,面无表情。

“你为何在这?”徐彧问她。

赵孟春呼吸一滞,她当然是为他而来……刚要解释就被徐彧打断——

“以后别来了。”

沈明妱走得极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直到胸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闷疼,才停住脚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再次看到徐彧和赵孟春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眼前又出现死前看到的一幕。

徐彧和赵孟春,比肩而立,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她全身骨头像是碎裂般疼,眼前闪过大片大片鲜血,还有跪在血泊中的徐彧。

兰珏跑得快,先扶着她在连廊栏杆下坐下。

“殿下您怎么了?!”

清漪和夕岚惊慌扑上来,月白在后边大声让人去请太医。

沈明妱捂着心口,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的手死死抓在兰珏手腕上,兰珏吃痛却没有挣扎。

公主府里乱成一团。

白清远抽空来给沈明妱回话,没想到刚入府就看到乱糟糟一片。

有人大声喊着:“快找太医!公主晕倒了!”

白清远脸色骤变,三步并做两步,等他看见伏在朱红栏杆上摇摇欲坠的沈明妱时,来不及多想是否冒犯,一个腾空越过栏杆,打横抱起沈明妱就往寝殿奔去。

沈明妱心口一阵绞痛,她艰难地伏在白清远胸膛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一句:

“杀了他……”

似是命令,又似哀求。

白清远身体一震,脚步却未停。

“臣……遵命。”

听到他的回答,沈明妱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似的,晕厥在他怀里。

**

夜黑风高,风雨如鞭,夜幕深处,时不时闪过鬼魅一般的电光。

沈明妱睡得很不安稳,眼角不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鬓角渗入发丝中。

她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梦中,她看见自己穿着公主朝服,双眼紧闭,脸色青白。

她躺在棺材里,好像死了。

有人和她一同躺在棺材里,那人将脸埋在她颈间,似乎正在呜咽。

梦中的她思绪混乱,只觉得奇怪,棺材里怎么会有活人呢?

那人翻过身,似乎想和她并肩躺下,沈明妱看清他脸的一瞬间,一道惊雷忽然在她耳边炸响。

沈明妱惊喘着醒来,看见清漪带着所有侍女跪在她床边。

“殿下!您终于醒了!”清漪膝行上前,伏地大哭——

“驸马薨了!”

清漪明明就在她身前,声音却那么远,沈明妱听得不真切,过了好一会才反问一句——

“你说谁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送驸马哥进火葬场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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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皦皦只是一个侍女,却生的身娇体软,肌肤胜雪,一日比一日妩媚动人。

人人都道,她这般狐媚长相定是要给韩二公子做妾的。

韩为溪也是这样想的,他给了容皦皦两次机会做妾。

第一次让她做妾时,容皦皦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人推到湖里。

奄奄一息之际被路过的韩为溪捞上来。

韩府主母以为她是自尽,嫌她死在韩府晦气,将她赶了出去。

是韩为溪请来大夫救了她的命,还赏了她一百两银子。

***

第二次让她做妾时,他们成婚刚满三年。

彼时韩家被卷入夺嫡中,全家死得只剩下韩为溪和韩家大小姐。

韩为溪被罚作奴籍并流放千里。

容噭噭揣着一百两银票一路跟到流放地,将只剩一口气的韩为溪买回家,还请大夫将他救活。

按律,奴籍不能娶良家女,但可以入赘。

容噭噭立了女户,将韩为溪娶回家。

她是这样说的“至少你是正夫,不是做妾,将就着过吧。”

容噭噭开了家小食馆,家里养了个漂亮的赘婿,小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三年后韩家翻了身,韩家大小姐一路从夜幽庭罪奴升到昭仪,又生下唯一的皇子,皇帝驾崩,皇子登基,韩家大小姐成了太后。

韩为溪摇身一变成了国舅爷。

韩太后说容噭噭出身卑贱,不配为正妻,但念在她在危难时对韩为溪不离不弃,特恩赐她做个贵妾。

容噭噭不乐意,一纸休书休了韩为溪这个赘婿,准备琵琶别抱。

就在容皦皦收拾包袱准备再嫁时,韩为溪骑马闯入喜堂,一枪挑翻她的新夫君,掐着她的脖子,双眸充血,声音狠厉。

“小蝉,你怎么敢的?”说着用脚踹了下旁边死不瞑目的尸体,覆在她耳边微笑道:“杀了你的新夫君,为夫赔你一个,可好?”

容皦皦:“……”感谢在2024-03-08 13:12:28~2024-03-11 00: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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