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妖孽锁骨

这次地下没有什么弯子在绕了,拾阶而下就是一间宽大的屋子。屋子四角点着灯,火苗太小,影影幢幢照不清全景。

冯春生贴着墙壁谨慎地又往下走了几步,她常年生活在山顶,灯火稀少黑暗居多,造就了她现在视觉的敏锐,至少较寻常人而言算得夜可视物了。

她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屋子的居中位置居然修建了一个五五见方的大池子,原来一直晃动的是池子里的水。也是奇了,明明密室无风,却总有圈圈涟漪折射出粼粼波光。

随着她慢慢走下来,视野逐渐开阔。

旦见池子四周都立着一人粗细的灰白色石柱,柱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视线下落,拳头般粗细的玄色铁链隐没在黑色的池水中。随着石阶的旋转视线越过石柱落进水中,这才发现在两柱的正中间居然坐着一个男人!

应该是低着头的缘故,银白色长发住脸只露出微翘的鼻尖。上半身□□着,前胸后背上俱是条条暗红色的血痂纵横交错,有新有旧。男子肌肉紧实精壮,两只手臂朝后搭在池边,琵琶骨上是嵌入皮肉的钢爪。腰以下的部位浸泡在水中,不知有何蹊跷。

唔,冯春生思付道,居然动用了官府制服江湖人的刑具,瞧着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攻击性仍不容小觑才是。这么想着又觉出哪里不对劲,寻常人会生出满头银丝吗?若是老人,肌肤分毫不皱,岂不是更为蹊跷?她咽了下口水,心生退意。可正欲往回走,屋内四角红烛猛地一抖,吓得她连忙扶墙站好。

这时候就悔不当初了,平日里闲来无事看什么怪力乱神的话本子,多背几句驱魔神咒该多好。她努力回忆着为数不多的咒语,叨叨着神、兵、斗、者、皆、阵、列……噗,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吨吨吨”地滚了下去。

她吓得一个激灵,盘腿坐好四下张望。

迎对面便是一排排立着的木柜,栅格门和兽首造型的铜器以及落满灰尘的案几。造型古朴厚重,浮雕图案简单直观。抬头可见穹顶雕着一只巨大的蟒蛇,从盘着的蛇身中探出来,猝然之下以为是只活物就要盘旋而下食人裹腹般,吓得她一蹦三尺高,差点逃窜而去。

待慢慢平静下来后再看,就会发现这只是个雕出来的东西。嘁,她气地啐了一口,哼,不知是谁这么可恶,放个这么活灵活现逼真吓人的东西。

正要四处再看看,耳中突然传来几不可闻的嗤笑声。极轻地声音,小到冯春生不能确定。

她回头瞥了眼池子里的男人,见他仍维持原有的姿势没有动,这才放心地朝着那些东西走过去。一间间栅格门打开后里面都是空的,铜器除却造型奇特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随便这么一翻后满手都是灰尘,她搓着手便走边看,一不小心被地上拖的长长的铁链拌了个踉跄。她扶着石柱站直了身子,意外发现石柱各个凹凸不平,委实雕工了得。她手扶的地方似是蛇头,獠牙尖锐,长信伸出有三寸余的长度。蛇身鳞片已齐,一甲覆着一甲盘柱蜿蜒至顶,冯春生退开半步仍不见尾。

按照这样的雕工来看不可能只弄出个残次品,四柱皆蛇,会不会是个图腾?

冯春生疑惑地绕柱来到东面,抬头极目去望还是不甚清晰。她提气一跃,然而还未跳起脚腕突然一紧,整个人突然被拽下来。

事发突然,脚腕上的力气又奇大无比,好在她还未慌,多年打斗的经验让她本能地朝后一蹬,由于人已落水,蹬出去的力气并不算大,是以尚未脱困,但后面人躲避的间隙已足够让她看清情势了。

原是那一直坐在池中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来,在水中竟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着实恐怖。他犹如物品般没有生机,难怪冯春生这样的身手也着了他的道。

此时说什么也晚了,两人在水中缠斗,到底男女有别,在赤手相搏中男性的力量优势更加明显。冯春生被掐住后颈按在水中,透过晃动的水面她总算找到了那蛇尾。原来藏在蛇头之下,只差衔尾闭环了。

冯春生被憋得快要窒息时,两只手在水里乱抓之下竟握住了生的希望。

那男人闷哼一声,牙齿咯咯作响。然而手上的劲却卸了大半,冯春生猛地将头甩出水面张大嘴用力吸了几口氧气。

场面很尴尬,男人还掐着她后颈,她在水里的手也不敢放松丝毫。僵持之际,水珠顺着冯春生的鼻子流下来痒地抓心挠肺,她伸长了舌头想去舔一舔鼻翼好缓解一下痒劲,奈何舌头太短够不着那里。

两人离得格外近,呼吸可闻。那男人忽地将头发一股脑地甩至脑后,于是整张脸便暴露在冯春生的眼前。

居然是个极年轻的男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容貌!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头钩子般下弯,瞳仁又大又亮,眼底隐约露白,眼尾上翘。冯春生对上他的视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波流动生辉,黑白分明,如日月般清朗名贵。由于是单眼皮,黑瞳被内藏些许,却显出格外妖异的冷酷和性感来。

三分似人七分类妖,在这样古怪的地方冯春生白毛汗都出来了。视线下滑在这男人裸,露的胸肌上时才发现这一池哪里是水,全是腥暗的红色液体。

冯春生强忍着从头发上源源不断滴下来的水珠滑过肌肤时的瘙,痒感,开口求和道:“初次见面未带礼物请勿见怪。冒昧地问一句,需要搭救吗?”

话音刚落,那男人居然低头伸出舌头舔了冯春生方才努力去够却没够着的地方。

温热的滑腻感直叫她头皮发麻,冯春生顿时瞳孔都扩散了,死人一般僵在原地。那男人垂眸看着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一方藏有尖锐物品突然出手的话,几乎一击致命。

然而这个危险的僵局还不止于此,冯春生被掌心渐渐变化的感觉直击心灵!以至于连这个男人眼底掠过的杀意也毫无警觉。

她在反应过后猛地松开手,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张了几次嘴,最终结结巴巴不可置信般发出灵魂拷问,“阁下是有什么大病吗?咱生死相搏,你发什么情?”

没等男人再度出手,出去的唯一一扇门口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冯春生顾不得这妖孽还在虎视眈眈,急忙抽身跃出水面藏进那排木柜里。

幸好这里光线昏暗,她身上带出的水渍滴在地面也看不清。而那男人则忽然如石般沉寂在池中毫无生息,头又垂了下来,银色长发遮住整张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片刻后门被推开,冯春生歪着头透过向下的格栅往外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裙角和绣着鸳鸯的缎面女鞋,随着拾阶而下的脚步逐渐看到全身。

年纪应当不太大,峨眉淡扫,颧骨稍高,整个人非常瘦小,一双眼里透着精明。这种面相光是看着就感觉非常不好惹,颇有手段和心计的样子。

她直直来到池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来。随从的女子端着一个大盆,盆里是清澈的液体。那女子将纸包里的粉状物倒入盆里,那粉状物极为霸道,几乎立刻变作通红。

侍女将液体全部倒入池中后便向后退开数步,红衣女子坐在池边,忽地笑起来。“汝郎,加餐如何?”

随着这一池红色的加深,唤作汝郎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却正对着冯春生藏身的那组立柜。

女子伸手撩了下池水,笑意渐浓。“淫羊藿三两,春蝉百只晾干研碎,混以鹿血浸透,再辅以彭祖秘法炼制,寻常人泡在这里三日便可傲游巫山夜沐云雨。汝郎,你体质特殊身怀奇毒,可算至今夜也已满四十九日,若你心甘情愿将毒母让渡与我,天下间你要什么我都去给你寻来。”

男人仍半阖着眼,单眼皮遮住一半的黑瞳,鼻子挺立却有节,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贵气和冷漠气息,就连眼底的那抹猩红都透出化不开的禁欲却又欲的矛盾感。

冯春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原来这水这么妖孽,幸好跑得快啊。

没等她庆幸完,那男人眼珠子缓缓动了动,竟又与她对上了视线。明明是双凌冽迫人的眼,却违和地渗出媚态来,任哪个女人被这样极具攻击性又情,欲地看着都会心潮澎湃地不能自己。

再加上他的唇瓣略厚重,又加一点唇珠,半开半合万分勾人遐想。

冯春生避开视线的行为虽显懦弱却不丢人,那种好似被他的眼神扒光了看的感觉让她每个毛孔都炸裂开来。直觉让她逃走,这男人太危险,但他垂下眼时偏又带着几许少年人的清澈和脆弱,这种违和的奇妙感震撼了她幼小的心灵。

上辈子没来得及体会人事,这辈子倒天上掉馅儿饼了。她咬唇,可这馅儿饼她不敢下嘴,有毒不说,还极有可能被反杀!

还是啃凉饼替太子爷办事的好,至少心脏不需要承受这么剧烈的跳动。心态平和了之后,冯春生也逐渐淡定了下来。

稳了稳心神,就听那男人低低地,醇厚地声音响起。有别于太子那种骨子里俯瞰红尘的低沉,他的嗓音有股惯看春花秋月的沧桑。

“若有本事,你自来取。”

那女子眼睛一亮,瞟了几眼扣住他琵琶骨的钢爪后利落地褪去外衫迈进水中。

“喔。”冯春生捂住眼,这么快就要看人体行为艺术表演了?还不要钱?男俊女靚的组合貌似还可以一看诶。她分开指缝,瞪大了眼一眨不眨深怕错过什么。

由于这女人是背对她,因此挡住了那男人的脸。只能看到女人自己在脱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扔到一旁,很快脱的就剩亵裤了。

那男人的手指有种病态的苍白脆弱,顺着她的后背缓缓划上来,在绕了一个圈后停在后颈的位置。

冯春生想起方才铁钳般制住自己后颈的力度不由缩了缩脖子,一丝异样涌上心头。

两人进展极慢,这男人的耐心似乎可以等到天地覆灭般。偏这女的还十分受用的样子,就那么着一条已染的看不出颜色的亵裤半,裸地站在那里任他抚摸整个脊背。

到底是个急性子,冯春生抓抓挽成了一个小揪揪的头发,盘算着现在如果冲出去的话有几分胜算。到现在都没出现太子爷口中那个接应的人,想来是自己过于敏感找错了地方才是。

这里深埋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什么时辰了,她轻叹口气,过壮的体格强行塞在这里挤得人憋闷不说,还异常难受。

然而没等她再度烦躁,那男人凉凉的嗓音又传来了。“过来。”

冯春生五官都挤作一团,一脸的不可置信。然而那男人只掀了掀眼皮子,一副施舍你来救的神情。

冯春生一脸的抗拒,心道你掐我脖子的时候是怎么做到往死里下手的?现在情况如此诡异,尤其那女人还提到了他体内有什么毒母,情况不明,傻子才过去!

眼见着那女人连裤子都要脱了,男子眼中厉色闪过,口中却淡淡道:“滚出来。”

婢女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唯一可躲藏的立柜而去!冯春生见锋芒已至,不得不现身躲避。

她无意伤人,在同婢女擦肩时准确地点住了她的穴道。婢女狠狠瞪着闯入者,大喊道:“九姑娘,快服药。”

原来这池中的女子就是九姑娘!按照外面黑衣人的说法,唐寄为了这九姑娘差点断了与自己妹妹的往来,后来经过一番痛定思痛的挣扎,先是成立了神仙毒教,后三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真是如童话般美好的结局呢。

可惜没等冯春生羡慕完,一支花瓣薄如蝉翼的小雏菊朝她飞来。她偏头躲过后那朵小雏菊竟如壁虎断尾般散去了所有的花瓣。

冯春生不敢用手去接,在四柱中辗转挪腾引那些花瓣状的叶片撞向石柱。怪异的是并没有冯春生想象中的撞击声,反而像鼻涕虫般软趴趴的粘在了上面。

冯春生没敢多看,趁着停止攻击的间隙一把点住了那九姑娘的大穴。刚想喘口气,那唤作汝郎的男人靠在池边定定地看着她,冷冷地发号施令道:“解开琵琶锁。”

冯春生置若罔闻,只细细看着这个九姑娘,她瞪大了眼,表情狰狞却不是最恐怖的,更叫人震惊的是这位九姑娘的眼眶里已看不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片通红不说还挂着两条血泪。直观给人的感受就是需要发泄,燃烧生命来发泄!

冯春生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了,警惕地看了眼血色般的池水,扭头问道:“这水有什么古怪?”

他不答,半阖着眼注视她。冯春生最搞不懂这一类的男人,面瘫一样的脸,什么心思都看不出来。眼神又复杂,性情难测,真叫人抓狂。

两人对峙,冯春生败下阵来。“果然,不能和陌生男人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