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吻痕。
宋蓁抬手捂住,“啊,被蚊子咬的。”她拨了拨头发,“园子里又是花又是树的,蚊子多的不得了。”
“越说越痒。”宋蓁煞有介事的挠了挠,“出了一身汗,我想沐浴更衣,不是,我想洗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不等宋母回答,宋蓁就快步凭记忆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边是一个小梳妆台,宋蓁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越到现在,总算有时间坐下来细细打量了。
这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掀起刘海,五官和宋蓁长的一模一样,柳叶眉,圆杏眼,甚至耳后都有颗红痣。
陌生是因为进宫前,嬷嬷就曾偷偷叮嘱她,如果没有向上爬的心思,花容月貌只会是祸患。
刚开始,她还不太懂,后来阴差阳错分进了御膳房,在听说了不少高位太监选宫女对食,主位娘娘以美貌宫女邀宠,去母留子的宫闱秘事后,才明白什么叫危机四伏。
于是她偷着剪了厚厚的刘海遮脸,又故意将自己晒的黑瘦,扎根厨房,只求能学到几分手艺,做个靠本事立足的人。
可惜几位御厨都是家学渊源,她一个既无钱又无背景的小宫女,凭什么能打动人家教她。
因此,就算学会了基本的厨艺,宋蓁想靠自己当上尚食,根本不可能。
事情的转机是十四岁那年,宋蓁在冷宫甬道捡到了一个小碎玉葫芦,她看着拙朴有趣,就捏在手里把/玩,没想到划破手指后玉葫芦成了她左手腕上的一个葫芦形胎记,只要轻轻一点,就能变换出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虚影葫芦。
她偷偷试过很多次,只要把虚影放到食材上,就能提取出食物最本真的精华。
食材就是美食的灵魂。
靠着葫芦,宋蓁能做出最滋味天成的美食,一步步晋升为尚食,总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但遮掩容貌早已成了习惯。
乍一看到镜子里这张脸,还真有些陌生。
想到这,宋蓁看向手臂,点了点胎记,熟悉的虚影在眼前浮现,她久久看着,在这陌生世界,至少还有熟悉的底气与退路在。
新世界的第一夜,宋蓁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则,没想到却沾枕即眠,一觉睡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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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将近正午,宋母身为管家,自然是早早就去处理事务了,宋蓁出了房间,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经过昨晚的笨手笨脚,今天她已经能熟练的快速洗漱,早餐早就凉了,她熟练的用葫芦萃取了一下玻璃杯里的牛奶,外观未变,再入口却变得格外香浓丝滑。
只是一旁的三明治,宋蓁尝了一口,有些难以下口。
她自己就是厨师,又早被葫芦养刁了胃口,对食材的新鲜格外看重,这西式烧饼里的牛肉饼肉劲干柴,油又放得太多,凉了以后一股油腻味,对于成品,葫芦是没办法萃取的,宋蓁又强塞了几口,到底还是放下了。
辅楼这边除了平时供给主宅的大厨房,还有个供员工使用的小厨房,宋蓁翻了下冰箱,宋母平时应该是跟着一起吃员工餐,基本没什么食材,只有一包冻虾。
她又从架子上取了面粉和葛根粉,决定做碗海鲜面疙瘩。
小时候在慈安堂照顾她的嬷嬷是余姚人,最擅长做的就是疙瘩汤。
那时候自然是没有条件吃海鲜的,只是放一把青菜,滑一颗蛋,就是难得的美食了。
嬷嬷还教过她诀窍,想要让面疙瘩柔韧爽滑,最好在面粉里放些葛根粉,和面后以绵而不断为佳,这样做出来的面疙瘩,表皮光洁筋道,入口微弹,既有面的弹/性,又有年糕的爽滑。
宋蓁手脚伶俐,几下就捏好了一盘小鱼似的面疙瘩。
新时代,就连灶具都格外方便,不用像从前还需要烧火宫女看着把握火候,甚至可以左右开弓,一边熬海鲜汤底,一边煮面疙瘩。
虽然是冷冻虾,但是经过葫芦萃取后,也变得如新鲜海虾一般肉质鲜甜,弹牙鲜嫩,再配上精粹过的山泉水,小火慢煮,房间里很快就弥漫出浓郁的醇厚鲜香。
“哎呦,这是在做什么啊,也太香了吧。”
短发女/人探头看来,看见是宋蓁,格外吃惊,“这不是宋蓁么,你都会做饭了?”
“这是熬得什么汤啊?看上去真不错,要不要我帮你尝尝?”
来人叫马萍,平时负责在厨房打下手和打扫卫生,大概是县官不如现管,对厨师赵妈那是鞍前马后,百般讨好。
背后有人撑腰,身边还有马萍这样的讨好者,让厨师赵妈自矜大厨身份,时常对宋母这个管家阳奉阴违,阴阳怪气。
当然,这些所谓的派系斗争,跟御膳房几十号人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宋蓁早见怪不怪,对于这个“敌方马仔”自然也不会多客气,“不用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马萍脸皮厚,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翻滚的浓汤,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了来了。
宋蓁能管理御膳房,冷起脸来时便自带了三分不容反驳的气势,目光清冷冷的扫过,让马萍心头一跳,讪讪然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凑那么近。
“人呢?跑哪去了,诶马萍我这正等着用人呢,你还不赶快给我过来。”
赵妈一嗓子,倒像是给马萍解围了,她缩着脖子回道,“来了来了。”
大厨房里正是一片热火朝天,赵妈见马萍来了,狠狠白了她一眼,“死哪去了,快点去看着鸡汤。”
马萍讨好的笑笑,“赵姐您去吧,我来帮你洗蘑菇。”
“诶,你笨手笨脚的,走开点,这可不是普通的蘑菇,这叫荔枝菌,每年就一个月的时间有。我们家老陶昨天出发,赶着凌晨三/点多特意在当地采的,又开了几个小时车送回来。”
说起丈夫,赵妈一脸心疼,“我要给老太太做一个荔枝菌鸡汤,这个滋补又养神,大少爷刚从国外回来,舟车劳顿的,喝了也有好处。”
“嘿嘿,还是赵姐你厉害,人家说食补就是最好的滋补药,吃了这么好的荔枝菌鸡汤,老太太肯定记你的好。”
赵妈撇了撇嘴,“倒也不是什么珍稀的东西,只是吃个时令新鲜罢了,好不好都是我们的心意,只要老太太能吃得开心就行。”
“姐夫也是辛苦了,我是真羡慕你啊赵姐,姐夫这么支持你工作。”
赵妈手上动作不停,“大少爷回国,家里怎么说也要再添个司机轮班吧,我们老陶是老司机了,就想着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本来都是熟人,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情,偏偏那个宋觅容讨嫌,非说要走正规途径让老陶递简历竞聘上岗,拿个鸡毛当令箭,手里有点小权了不起啊。”
“姐夫肯定行,一会老太太吃得开心,一问这外地的好东西是怎么送过来的,赵姐您在就势表表功,这好印象不就留下了。”
马萍擦拭着桌面,“这司机用谁还不是主家一句话的事情,我看啊,姐夫工作算是稳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
赵妈刷着菌杆,嘴角带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还得放点玉竹。”
赵妈将反复清洗好的荔枝菌放进沥水篮,又看下鸡汤的火候,转身却撞上了停在料理台前不知道看什么的宋蓁。
经过昨晚,她再见到这小丫头总感觉有些异样,有心想再试探几句,又觉得厨房人多眼杂,只好强装无事道,“这不是宋蓁吗,站在这干嘛?到别的地方玩去吧,没看到这正准备着午餐呢。”
越说越理直气壮,“你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一会端着汤呢撞上了算谁的。”
宋蓁没有理她,而是指着料理台上小竹筐问道,“这是你准备的荔枝菌?”
赵妈以为她眼馋,连忙抱起筐子,“这是特意给老太太准备的,你想吃自己买去。”
一副防贼的样子。
宋蓁面不改色,像是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你这里面有一些是毒菌。”
“胡说些什么呢,你个黄毛丫头还跑厨房来给我当老师了。”
赵妈能当上许家大厨,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擅长做淮扬菜,入职后还考了高级厨师资格证,说出去很能唬人。
在自己地盘被挑战了权威,赵妈气得倒仰,“没事找事是吧,这荔枝菌每一根都是我老公亲手摘的,还能有错吗?你这是污蔑?”
赵妈丈夫是粤省人,荔枝菌他们回老家时赶上时令也吃过好几次,这回又是丈夫亲自回老家摘的,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一个没见下过几次厨的小丫头居然跑出来说蘑菇有毒,不是笑话吗?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妈扭过头,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怀里抱着的竹筐,“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厨房乱糟糟的,您老人家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马上给您送去,到这来可别惊扰了您?”
来的正是许老太太,她摆摆手,“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是在花园里散步,听到你在那大喊大叫的,就好奇来看看。
说着她转头看向宋蓁,“这是宋蓁吧,真是女大十八变,上大学几年没见,看你现在出落的多漂亮。”
原身的记忆里,许家老太太对她一直很和善亲切,帮助颇多,她连忙接过许老太太握过来的手,“老太太,好久不见,您老人家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不行了,早比不得从前了。”
许老太太摆摆手,她攥紧宋蓁的手,“小手多软乎啊,我就喜欢看你们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样子。”
“你既然放假在家,平时就多来陪陪我老太太。”
两人亲/亲密密的交流,倒像是祖孙一样。
被冷落在一旁的赵妈觉得很委屈,“老太太,不是我想大喊大叫,是她太过分了。”
“你看,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荔枝菌,我们家老陶赶凌晨摘了,从特意开车送过来,我这正给您准备着呢,宋蓁就小丫头就跑过来说什么荔枝菌有毒。”
“这个我们回老家的时候也是常吃的,要不然我也不敢贸贸然给您做啊。”
“有毒?”
许老太太闻言挑眉看向宋蓁,“这是怎么个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