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明今日方知原来文字也能将人吓到眼前发黑的地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半晌才回过神颤抖着开口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负责人见状有点奇怪地把那个名字又念了一遍:“柳...柳暮云啊,军部柳上校,您不认识他吗?”
周乾明闻言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两步,然而待他站稳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速确认了他“雌奴”的身份而后催促着带领人赶紧走。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见跟他师尊同名同姓的雌虫的概率有多大周乾明不知道,但他明白自己赌不起。
起初的震惊和恐慌消散后是后知后觉升起的担忧,如果那个同名同姓的军雌不是自己的师尊那最好不过。
他宁愿柳暮云安安静静地活在修真界,没了自己这个给他添堵的徒弟说不定他的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
然而倘若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人真的就是他师尊,那么当务之急便是把他师尊救出来。
这种吃人不眨眼的地方,他师尊指不定被那帮子心眼偏到天边的虫虐待成什么样了,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只恨没了修为不能飞进去。
那几个雌虫见状心下大惊,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了上去,这些人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心下的想法却不谋而合,原本对那个军雌消散了一些的敌意逐渐又凝聚了起来。
带路人原本是军雌退役,没有像样的军功便来监狱工作,希望能在来往的雄子中混个雌侍当当。
然而他也没想到自己戎马半生居然会被一个雄子的气势给镇住,一时心下骇然,连忙控制着脚下的步伐,带着周乾明越走越快。
一行人只用了原本一半的时间就到了那间惩罚室的门口,一路上不少被关押的雌虫好奇地看向他们,周乾明心急如焚的样子和其他来惩罚室领人的雄虫格格不入,见状那群雌虫更是勾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
周乾明对此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满心只有柳暮云一人。
到了门口,带路人开门的档口周乾明心如擂鼓,脑海中既希望里面的雌虫是柳暮云,又不忍心看见他的师尊受苦,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即将被推开的屋门,整个人快要炸了。
光线照进屋内的一瞬间,那个熟悉却伤痕累累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了周乾明的视线中,他的瞳孔在看到眼前的惨状之后骤然收缩,愧疚夹杂着自责瞬间占据了他的整颗心脏。
周乾明三步并两步飞冲上前,开门的那个带路雌虫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撞了开来。
周乾明引以为傲的镇定在此刻连个渣也没剩下,他几乎是狼狈地冲到柳暮云所在的那个椅子旁边,摆弄了半天却没打开,扭头一反常态地低声怒道:“这东西到底怎么打开?”
刚被他撞倒在地的雌虫闻言一惊,随即连忙拿出控制器,按下按钮打开了那凳子上的束缚装置。
因为折磨而陷入昏迷的柳暮云没了装置的支撑,随着惯性向前倒去,周乾明一把接住了他跌落下来的身体,心疼不已地把人搂在了怀里。
许是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动作也跟着没了轻重,浑身是伤的柳暮云在他越来越紧的怀抱中皱着眉略显痛苦地醒了过来。
然而周乾明的情绪不曾恢复几分,因为刚刚苏醒的柳暮云并未表现出如他所料的欣喜,反而在看清他的脸之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半晌,他虚弱且坚定地开口道:“…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回去吧……”
这句话说的可谓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周乾明意外地听懂了。
柳暮云话里的意思是他宁愿在这里受罚也不会同意嫁给他当雌奴的,让他不要白费力气,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说明柳暮云是经历过先前那场意外的,而且这人用的是虫族通用语,并非原来修真界的人族语言。
原本悲痛欲绝的周乾明闻言一愣,心说难不成这人不是我的师尊?
他低头看着怀中伤痕累累且和他师尊长的一模一样的雌虫,皱着眉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柳暮云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表示自己不愿意再看见他。
周乾明迟疑了片刻想到:无论这只雌虫是不是他的师尊,他的这些惨状都是由原主所起。自己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理应为他承担错误,不能任由这只雌虫留在这里受罪。
周乾明下定决心之后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义正辞严道:“我没有分毫强迫你都意思。”见那雌虫依旧闭着眼不言语,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此次前来是同你道歉的,你放心,出去之后我们就离婚。”
没曾想“离婚”二字一出,柳暮云浑身一震,突然间一反常态地挣扎了起来:“…不行……!”
说是挣扎,实际上雌虫的体质本就好于雄虫,再加上周乾明现在这个身体弱的不行,柳暮云两下子差点让周乾明把他给扔到地上。
柳暮云挣扎间扯到了没有恢复的伤口,疼的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周乾明即便不确定这人究竟是谁,但还是不忍心看见别人顶着他师尊的皮囊受罪,更何况这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受了委屈之后的神情都和他师尊一模一样。
于是当柳暮云挣扎起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揽着人哄道:“你先别激动,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诚恳,而且从一个雄虫嘴里说出来,对象还是一个已经被剥夺了配偶权的雌奴,周围一众原本想要上前的雌虫都听呆了。
柳暮云闻言也是一愣,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一直在军部任职,见过的雄虫屈指可数,用这个口气跟雌虫说话的雄虫那更算得上两年来头一个。
他方才闭眼之时其实脑海中划过了无数想法,虽然面上冷静疏离,实际上他的心中一直在盘算如何摆脱这场困境。
然而当他听到了熟悉的语气和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态度时,他不由得有点恍惚,强烈的熟悉感使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周乾明只听到怀里人突然喃喃道:“....乾明?”
这个称呼和语气简直是刻在周乾明灵魂里的,闻言他立马低头望向怀里人的眼中,只见柳暮云已经睁开了禁闭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张熟悉的脸上还挂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伤痕。
两人几乎是瞬间便在眼神的交流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周乾明刚刚压下去的情绪骤然回炉,在他心头砸了个七荤八素。
他强忍住怒意和巨大的愧疚,低头埋在柳暮云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制了半晌他才堪堪能开口。
他故意避开了翻译器,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师尊,我来迟了。”
整整两年,失去了一身修为被迫从零做起,到头来还被一个毫无能力的雄虫折辱的柳暮云,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之后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和安慰。
柳暮云感受着埋在自己颈边的人不怎么正常的呼吸频率,似有所感,他挣扎着抬起手放在了怀里人的头上,叹了口气道:“......不怪你,别哭。”
在这个世界雄虫哭泣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完全不会引起讥讽,反而会激起大部分雌虫的保护欲。
然而在修真界,一个剑修要是能掉一滴眼泪估计能成为当天的三界头条,更不用说还是周乾明这种级别的剑修了。
其实周乾明本身没怎么想哭,然而被他师尊这么一说,鼻子一酸立马就有了泪意了。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硬是靠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力把那点泪意给憋了回去。
周围的人站的离他们俩比较远,没听见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缠缠绵绵地呆了许久。
终于一个雌虫看不下去,但他也没胆子直接上前争风吃醋,只能非常小心地开口道:“雄子…监狱里阴冷潮湿……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周乾明此时他们还在监狱里的现状。
他连忙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低头打量了一下柳暮云,自认为自己师尊无法独立行走,于是抱着他就要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低头问道:“您的伤怎么样?”
理论上这种级别的伤对于雌虫来说是无需治疗的。雌虫的修复能力非常强大,而且身体素质相当强悍,罕有雌虫会在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后要求使用医疗舱的。
但柳暮云和周乾明显然不这么以为,别人不知道,周乾明清楚的很,他师尊面上什么事都自己担,实际上怕疼又怕脏,吃饭挑嘴、睡觉挑床。
果不其然柳暮云听了后虚弱地回道:“医疗舱。”
周乾明闻言立马抱着人上了机甲,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这机甲到底是不是他的东西了,仿着方才那只雌虫的做法便将机甲直接启动了起来。
跟他一块儿来的雌虫闻言吓了一跳,古往今来没有让雄虫亲自开机甲的,当即便有一个雌虫跳出来道:“二少您怎么能亲自驾驶机甲呢?”
周乾明闻言才想起来自己抢了别人的机甲,但他又碍于柳暮云的伤势来不及找别的机甲了,他只能压着急迫,略显生硬地用了一把雄虫的特权:“你们先上来。”
最终几个雌虫听了他少有的命令,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弯,最终纷纷坐了上去。
几只雌虫坐上之后,周乾明没空管他们什么心情,他自己现在是心急如焚,可能是被逼到了极境,他居然凭借着来时学的那点驾驶方法,硬生生把速度飙到了极限,一路不带停地直冲附近的那家医院。
负责他们的还是那个医生,他见众人离开不到半天就又拐了回来,显得相当震惊。尤其是当他知道治疗的不是那位高贵的雄子而是他怀里的雌奴之后,整只虫看起来更震惊了。
周乾明懒得跟他废话,抱着他的师尊从机甲到医疗舱,一路上不假人手,心急如焚的样子引得医院的其他雌虫纷纷侧目,不少雌虫见状都暗自心惊,甚至拍下了这一幕放到了星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