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衍有一瞬的怔然,茫然的神色一闪而过,很不像司云落这张脸上会出现的表情。
他垂下眼:“做戏罢了。”
话虽如此,但三人一同出了门,目送闻既白远去后,慕星衍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司云落警惕地看着他:“干嘛?少和我拉拉扯扯的。”
见她不为所动,慕星衍拖过她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足全套。”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放心,换回来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打扰谁。”
司云落点点头:“如此最好。”
借着慕星衍的身体,她轻而易举便能追上他的步伐,主动攀上他的手臂,做出一副娇羞样子,看上去与他亲密非常,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处。
她本就是女子,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展现此等情态,娇滴滴地捏着嗓子喊他:“司郎~”
就不信恶心不死慕星衍!
果然,被自己的身体这样千娇百媚地喊着,慕星衍看上去十分不自在,抽搐着嘴角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毫不掩饰恶劣的笑意。
“这样才更亲密啊,是不是,阿星~”
两人一个要向东,一个要向西,又被对方扯回身边来,歪歪扭扭地往前走。所幸此刻花云楼内客人并不多,没有引起太多人侧目。
司云落脸上堆着假笑,揉捏着慕星衍的手,心内感叹手感可真不错,柔软得像云朵一样。
和慕星衍一起去见玉姐时,司云落本来是有些紧张的,就怕慕星衍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和情绪控制,暴露了两人交换身体的事实。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慕星衍甚至比她更像她自己,行为神态与她昨日极为相似不说,连说话时不自觉捻着袖口的小习惯,都模仿得相当到位。
只是在假扮她的同时,加入了一些男子气概,大大降低了穿帮的可能性。
“装得还挺像。”她小声嘟囔道。
鉴于她扮演的是阿星姑娘的角色,她不得不作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话也不敢多说半句。
慕星衍落了座,也依然牵着她的手,满面笑容地与玉姐说话。
玉姐自然还是那副商人做派,殷勤而主动地问道:“司公子,昨夜还满意吗?小白和阿星哪个伺候您更周到一些?”
慕星衍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司云落一眼,让她顿时毛骨悚然。
“在下并无意于小白姑娘,昨日不过是和阿星置气,想让她争风吃醋一番罢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又焉有不原谅她的道理?”
他甚至冲她眨了眨眼:“是不是,阿星?”
嚯,还挺会给自己挽尊的。
但她又哪里敢反驳,试图糊弄过去:“啊对,昨天司公子和我开玩笑呢,辛苦小白妹妹了。”
玉姐听了这话,却委实高兴不起来,连神色都多了几分敷衍。
慕星衍看在眼里,补充道:“当然,今夜在下还是意欲宿在此处,至于银钱,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
玉姐这才重又绽开笑容,连连应声:“那敢情好!公子放心,只要您在这花云楼中一日,就保管让您宾至如归!”
慕星衍略略颔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示道:“房间里的床,可能需要换一下。”
玉姐先是一愣,随后赞叹着竖起了大拇指。
“您真是威猛非凡,不同凡响哪!您尽可放心,我马上派人过去,给您换个加固的!”
司云落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的白眼翻得不那么明显。
“对了,”慕星衍闲闲地啜了一口手边的茶水,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夜睡得不安稳,夜里总有动静。听邻里街坊说,延庆坊张员外之前是花云楼的常客,你猜他现在怎么着?”
“怎么着?”玉姐也倾身过来,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闻言屏住呼吸,双肩微微颤动,是在害怕。
“死啦。”
慕星衍两手一摊,不无遗憾地说道:“听说是自焚而死,很是惨烈呢!死前疯疯癫癫的,直嚷着自己有罪,说好像是……好像是曾经玩死了你们这里一个姑娘,把人扔到乱葬岗一把火烧了。”
他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看在玉姐眼里,更加阴森可怖。
“你说,会不会是恶鬼附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呢?”
片刻愣神后,玉姐恢复了平时的神态,用帕子轻轻掩面道:“哎呀,公子真会说笑,讲起故事来竟然丝毫不逊于那些说书先生呢,可吓死妾身了。”
慕星衍盯了她一会儿,忽然放松下来向后一靠。
“嗨,都是些怪力乱神之说,以讹传讹,图个新鲜罢了。在下自然也是不信的,不过为了不打扰客人们休息,夜里还是少着人走动吧。”
“她有事隐瞒。”
慕星衍背靠着二楼的栏杆,对身边的司云落说道。
司云落则趴在栏杆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大厅正中的高台。
玉姐动作倒快,慕星衍刚发了话,不到半刻钟已经有人去换新床了。房间里糟乱得很,他们也不便回去,就干脆在二楼露台上小憩。
今夜是没了拍卖的活动,但高台重被布置一新,上面铺设了数朵掌心大小的金莲,以纯金凿制而成,被明晃晃如白昼的灯光一映,越发显得金光璀璨。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司云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夜间有异响为由试探她,她并未否认,但其实昨夜我们没有听见什么。况且她眼神飘忽,言辞闪烁,一看便是心中有鬼。这花云楼肯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勾当。”
她回过头来问他:“你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哪件?”
“自焚而死的事。”司云落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他。“你说得活灵活现的,难不成亲眼见过?”
怎么可能没有亲眼见过呢?
只是那等令人难以忘怀的场景,就没必要再让她知道具体细节了。
慕星衍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没有。”
不用伪装的时候,慕星衍就又恢复了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样子。也不知刚才是如何胡编出那么多瞎话的。
“嘁,无趣。”
司云落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高台之上,就发现四周的红纱尽皆垂了下来,将高台隔绝成一方小小天地。而红纱后有人影若隐若现,从身形可以判断出是个女子。
鼓点轻响,那女子便开始舞动,容貌与身形皆隐于纱幔之后,半遮半掩,更富诱惑的意味。偶有柔若无骨的藕臂轻撩起红纱,才可以隐约窥见其中一星半点玉雪颜色。
随着节奏加快,红纱突然向上卷起,令女子现出了真容,赫然是个雪肤花貌的美人,于那朵朵金莲上旋舞不停。
轻灵飘逸的身姿又一跃而起,足尖落于旁边大汉的掌中,仅凭借微末的支撑,便可于掌上起舞,轻易就博得了满堂喝彩。
连司云落看了也不禁赞叹:“好个身轻如燕、步步生莲的美人!素闻‘飞燕掌中轻’,没想到今夜竟然得以在此地见到。”
她自己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注意到一旁无动于衷的慕星衍,便绕到了他身前。
“你怎么不看?”
慕星衍瞧了一眼,眼神中连没有半点惊艳的意思都没有。
“花魁娘子献舞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司云落难以置信地“啧”了一声。
“你就没反应?你就不心动?慕星衍,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慕星衍冷笑道:“我是不是男人,现在不是你最清楚吗?”
……
他咳了一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用的是我的身体,应该可以感受到,我的确没什么反应。”
确实,司云落试着放松全身,感受了一下他的心跳,并没有变得急促。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被人撞到,径直向慕星衍怀中栽去,又因为体型的差异,直接将他压在了栏杆上。
静如深水的心海犹如被风吹皱,忽有微澜。
司云落并未深想太多,起身上前追了几步,便见撞到她的那人低着头,手里捧着个托盘走远了。
不过匆匆一瞥,她便发现这人之所以不肯抬头,是因为极其貌寝,大概是不想引起客人的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的小厮大多身世可怜,不问来处,你无需太过见怪。”慕星衍波澜不惊地说道。
可司云落只觉得十分崩溃。
“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泡在池子里啊?”
慕星衍靠在汤泉的石壁上,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不然呢?你觉得平常的浴桶坐得下我们两个人?”
司云落深吸口气,挂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两个,要一起洗?”
慕星衍倒是非常理直气壮。
“我们需要互相监督,我是个正人君子不假,但难保你不会对我的身体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司云落咬牙道:“去你大爷的不轨之事!”
眼下两人只着里衣,各自坐在汤泉的两边,恨不得离对方越远越好。
不用问,这热气缭绕的汤泉,自然是玉姐的贴心安排。
若是在平时,司云落也会很喜欢暖烘烘的水流,可一想到是和慕星衍一起,所谓的享受就全部变成了酷刑。
湿衣全部挂在身上,又粘又沉,热气直往眼睛里扑,让她几乎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真的,不如不洗。
而体内传来异样的热潮,让她难以抑制地蹙起了眉。
“慕星衍,我难受……”她喃喃道,“感觉好热,好胀,心跳得好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出来……”
慕星衍当即变了脸色,迅速向她游了过来。
“司云落!听我的,深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可为时已晚。
碧绿色的龙尾破水而出,准确无误地在“司云落”的身体上紧紧缠绕了几圈,将“她”拉到了“慕星衍”身前。
两人几乎完全贴在一起,水花再次溅了满身。司云落看着因为愉悦而摇来晃去的尾巴尖,终于忍不住暴怒。
“慕!星!衍!你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1.今天是被老婆认为是变态,从而即将挨揍的龙龙
2.尾巴:嗨,老婆
3.落落的种种感受其实是阿衍这具身体的,嗯平常也是忍得蛮辛苦的,还要搞这种容易破功的操作
4.相比之下落落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呢
5.司云落:完了,长尾巴了呜呜呜呜呜
6.慕星衍:……新账旧账一起算,感觉活不过今晚,要完
7.我今天是不是大支愣!就说是不是吧!
8.所有的描写和出场人物没有废话哦,都是伏笔,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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