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玉属实不理解,她在外一向冷淡无言,为何还是有这么多麻烦找上门来。
去吃个面,还能惹上这破事。
对李婶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不为所动,心底甚至有丝丝的不耐和厌烦。
“李婶,白费你走这一趟了,我没这个想法。声声是我孩子,不需要也用不着别人来帮我养。”
至少目前没有旁的想法。
鹤玉清楚知道自己和人类的区别,中间隔着一道难以纵横的天堑。
平时和人类相差无二,除了自己暴露,几乎没有被人发现原身的可能。和人结婚生崽,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世上,没人知道她的秘密,连小崽子他爹都不知道。
李婶得了那边的好处,自是想着尽心尽力,没想在鹤玉这儿碰了一鼻子灰。
在她看来,鹤玉是个丧夫的小寡妇,长得再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马贵才那条件,能看上她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鹤玉,婶子是为了你好啊。你说你这几年听得荤话还少吗?”李婶细细述说,“女人啊,还是得找个男人当依靠。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好,能长长久久的过日子。”
“你前头那男人就没福气,早死就算了,还留个孩子拖累了你个大姑娘……”
前面鹤玉给面子听着,说到这里出声打断,“李婶,我马上要去医馆了。”
不施粉黛的小脸在屋檐下白得发光,皮肤细腻光滑,表情清清冷冷,多了一分疏离。
闻谌为人如何,还用不着他人来给她鉴定。
听墙角的闻泽知晓该自己出场了,将布包斜挎在小身板上,绳长得快拖到地面上了。
他跑出去,懵懂乖巧的说:“妈妈,我们走吧。迟到了太爷爷会骂人的。”
李婶想到和马家说的信心十足的话,暗骂她没眼光不识趣。带娃的寡妇有这么好条件的男人看上,别人高兴还来不及。
“那好吧,我就替你回绝了。鹤玉,你有空再好好想想,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就是。”
闻泽仰起小脸,好奇的问:“李奶奶,你和妈妈在说什么呀?声声也要听!”
呵,那种男人也敢介绍给他妈妈。平时不照镜子的吗?
人丑死了,做的牛肉面一般般,还没妈妈做的鸡蛋青菜面好吃呢。
李婶被小孩子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莫名有些心虚,挤出个笑容:“没什么。”
“那什么鹤玉,我就不耽误你了。”
鹤玉目送她离去,侧目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崽子:“偷听到什么了?”
闻泽脸蛋一红:“妈妈,我们以后不去吃面了,好不好?”
怪他嘴馋,好几次去面馆吃面都是他说的。
鹤玉打趣道:“不喜欢吃牛肉面啦?”
闻泽不开心的哼哼:“不喜欢,我以后最讨厌吃牛肉面了。”
鹤玉没忍住笑出声:“好,听我家声声的。”
前脚出门,后脚碰着隔壁打扮美美的潘芝芝,脸上化了妆。
巧的是,两人穿的都是白色收腰连衣裙,还一个款式。
鹤玉的裙摆无褶皱且自然下垂,配上那张漂亮不多见的小脸,要略胜一筹。
她还要瘦高些,脊背单薄却不影响姣好曼妙的身姿。亭亭玉立的站在太阳下,不自觉吸引旁人的目光,耀眼明亮。
潘芝芝看着自己明显黑一个色的手臂,和同学约好出门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这是她在C市买的当下最时髦的连衣裙,花了整整四十块钱,就穿过一次。若不是想着焕然一新的出现在老同学面前,她也舍不得穿。
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有!
鹤玉忽略少女的不待见,顾念着张翠花平日对她的照顾,微笑着打招呼:“芝芝。”
潘芝芝烦躁的跳脚:“这称呼是你叫的吗?!真扫兴,一出门就碰上你。早知道我就晚几分钟出门了。”
鹤玉褪去笑容,面无表情从头到脚扫视她一番,随后牵着小崽子离开了。
张翠花是张翠花,潘芝芝是潘芝芝,她分得清。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她又不是大冤种,喜欢去热脸贴冷屁股。
看着鹤玉婀娜的背影,潘芝芝再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裙子,咬了咬牙,到底是没舍得回去换衣服。
张翠花收拾好家里,准备去店里看看。
她没听到两人的对话,见闺女在屋门口站着,疑惑不解:“芝芝,你不是说去找同学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潘芝芝阴沉着脸,问:“妈,隔壁很有钱吗?”
回来好些天了,她又看到过鹤玉好几次,身上衣服就没一件重复和不好看的。
一个外地来的带娃寡妇,在医馆工作,有这么多钱来买衣服?
张翠花脚步停下,“你说鹤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潘芝芝胡乱猜测道:“我看她穿的衣服可不便宜。妈,你知道我这一身裙子多少钱吗?”
张翠花当然问过她,闺女说是自己存钱买的,就没管那么多。
“多少钱?”
潘芝芝伸出四根手指:“四十块钱。”
张翠花震惊住了,质问:“多少?四十!芝芝,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闺女上大学后,一个月给二十五块钱的生活费,其中不包括学校发的补贴。
四十块钱将近两个月的生活费,买条中看不中用的裙子就没了?
她惊叹大城市的物价如此之高,又忧愁闺女哪儿来的钱。四十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纵使再宠溺女儿,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件衣服。
潘芝芝浑然不知,指尖捏起裙摆,转了个圈,“我存的啊,这几年的零花钱全用来买它了。妈,我穿着好看吧。”
张翠花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是不赞同闺女花钱这般大手大脚的。她现在帮着老板看店,一个月十五块钱。
要不是她男人早年存有些积蓄,怕是连供闺女上大学都是问题。
潘芝芝自顾自的说着:
“妈,鹤玉今天穿的和我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她其他衣服也不便宜。妈,你仔细想想,她一个寡妇,有这么多钱来买衣服?”
张翠花抬头看向隔壁院子,没说话。
“别看了,妈,她们出门了。”
潘芝芝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离她远点吧,少和她接触。这人私底下要真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名声都臭了,会影响我嫁人的。”
张翠花觉得鹤玉不是这样的人,“芝芝,会不会是你误会了,鹤玉她应当不是你说的这样的。她刚住到这里时,待人大大方方的,显然她家里是不缺钱的。”
“一起生活了几年,我对她还是挺了解的。芝芝,你这话伤人心,今后不要再提了。”
住一条街,还是一墙之隔的邻居。鹤玉真要和男人有点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不是向着鹤玉。就鹤玉这样貌身材,即使带着孩子,想前去求娶的人也不少。
辛家的小伙子条件够好了,她都没答应人家,其他人还看得上?也不知她那死去了的男人,是待她多好,鹤玉能答应嫁给他。
潘芝芝没得到附和,一把甩开亲妈的胳膊,怒目圆瞪:“妈,你居然不相信你女儿,跑去帮一个外人说话!”
张翠花头烦心焦,加重了语气:“芝芝!妈是实话实说,人鹤玉哪儿得罪你了,非得把话说的这般难听。要让有心人听到了,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妈这些年带着过得不容易,你自己也是女孩子,就不能换个角度替鹤玉想想吗?”
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结婚有娃后,大多都是身不由己的。
潘芝芝听不进去一点,撂下一句话就跑了,“不能!你跟她过去吧。”
张翠花闭了闭眼,知晓她的小性子,也没追上去。
自家里男人去世后,念着闺女没爸爸了,大事小事几乎处处依着她。给她惯上了‘凡事都得顺着她心意来的’这臭毛病。
另一边,到医馆的鹤玉全然不知母女俩的一番吵架,安顿好小崽子后,就见着荀庆瑞戴着老花眼镜在看信件,花白的眉宇间充满了愁绪。
“荀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荀庆瑞放下信纸,没瞒着:“S市八月要召开全国性的中医学术交流会。鹤玉,你觉得老夫该去吗?”
桌上的信封里,还有一张邀请函。
听到S市,鹤玉眸色沉了沉,中肯的回答:“荀爷爷想去便去,不去也没关系。”
荀庆瑞知道她是从S市来的,也没为难她:“行了,你去忙你的,这事我自有定夺。”
他年纪大了,不爱长途跋涉。这种交流会汇聚全国各地有名的中医大夫,去有去的好处。
年少时行医结交的好友们,想来也会参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带着鹤玉去一趟,好好的给那群老头子炫耀一下。
鹤玉撇去杂思,一心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如砖头厚实的本子上。
这是荀庆瑞行医多年来积累的医学笔记,上面记载了大大小小的病情和药方,其中还有相应的备注和注释。
相比S市,还是这本价值千金的笔记更得鹤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