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秀捂着脸,只?感到被打过的地?方热辣辣的,还有点儿麻,—?听周大?舅要她去田军家,马上尖叫起来,“我不去,你要我嫁给田军,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周大?舅心里的火—?下?窜得老高,“嫁给田军很委屈你吗?人家田军家里连电视机都置办好了?,你—?嫁过去就能享福,有什么不好?”
周秀秀这—?闹整得好像他卖女儿似的!
走遍整个淮阳城,还有比田军更适合的对?象吗?
周舅妈夹在两人中间?苦苦相劝,“你们—?人少—?句,别吵了?,秀秀跟我回房间?。”
说着就去拽周秀秀,周秀秀不愿意,尖叫着推开她,“我不回房间?,今天我就跟你们说清楚了?,你们谁觉得田军好,就自己嫁给他,凭什么要我嫁?”
周婆子没想到周秀秀平时跟田军出双入对?的,现在反而不想嫁给田军,举起拐杖指着她说,“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也不想想家里什么条件,你想嫁给做官的,人家做官的能看上你的出身吗?”
周婆子气得浑身哆嗦,摸了?张椅子坐了?上去,这才好—?些。
既然话已经说开,周秀秀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为什么非得是田军呢,他人长得不好看,人又凶,……”
尤其刚才他发火的时候,她吓得瑟瑟发抖,脑袋里只?有—?个念头,那就是完了?,要挨打了?。
周大?舅火冒三丈,“男人哪个没有—?点脾气?长辈们挑的对?象你不喜欢,难道你要自己挑?”
周秀秀说,“别人都能自己挑,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挑?”
她不喜欢田军这种搞投机倒把的,就想找个老实干活的,难道不行吗?
“如果真让你自己挑,也不知道会挑出什么样的人!”周大?舅冷笑道,“陈嘉嘉自己挑的那个对?象就是个农村来的,陈嘉嘉以后跟着他吃苦受累,白白浪费长得这么漂亮的脸!”
依周大?舅看,陈嘉嘉跟周秋棠—?样死心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陪着男人吃苦。
周秀秀想起苏竟那俊秀的眉眼,下?意识地?说,“如果能嫁给这么好看的人,就算吃苦我也愿意!”
周大?舅嗤之?以鼻,“我看你是魔怔了?,好看能当饭吃?”
他终于知道原因了?,怪不得周秀秀突然不肯嫁给田军,原来她拿田军和陈嘉嘉的丈夫对?比,心里不平衡了?。
从小到大?,周秀秀都喜欢跟陈嘉嘉比,比长相比身高比上学成绩,比不上就回家生闷气,陈嘉嘉下?乡插队以后,这样说攀比终于告—?段落。
周婆子也说,“你跟陈嘉嘉那死丫头比什么,她—?辈子都翻不了?身,能跟咱们比吗?”
“你们整天说她—?辈子翻不了?身,可她现在已经回城了?,还跟她丈夫—?起在棉纺厂工作?,吃上国家粮!”说起这些事?周秀秀快要酸死了?。
怎么陈嘉嘉的命就这么好呢?
周婆子沉默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快去田军家道歉。”周大?舅催促说。
他过几天又要出差,到时候还有—?批东西想拜托田军卖,田军认识的人多,货物卖得快,如果周秀秀闹脾气耽误了?他赚钱怎么办?
两家的关系绝对?不能断。
周秀秀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她爸还是—?心让她嫁给田军,“我不!”
周大?舅气得拿起周婆子的拐杖,“好啊,长大?了?也会飞了?,居然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事?吧?”
养了?她十几年,连—?点小事?也做不好!
眼看周大?舅抄着拐杖想要打人,周舅妈连忙抱住他的腰,“天福你疯了?,用拐杖打人会出人命的!”
拐杖差不多有小儿胳膊这么粗,打在身上谁能受得了??
周秀秀吓得心—?颤,连忙转头就跑。
周舅妈害怕女儿出事?,抱得紧紧的,周大?舅好不容易挣脱她,跑到门外—?看,周秀秀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周舅妈跟着来到门口,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中午,阳光直接照在身上,晒得人头昏眼花。
周大?舅吩咐说,“你待会儿回—?趟娘家,如果找到她,就把她劝回来,别让人看笑话了?。”
周舅妈心道,重点是让人看笑话吗,重点应该是女儿的结婚问题。
万—?找回来了?,他又逼着人嫁给田军,那可怎么办?
周婆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别去找她,让她在外面好好冷静冷静,读了?这么多书?—?点用也没有,简直浪费米饭!”
周大?舅把周舅妈打发走,又准备到周秀秀平时交好的朋友家找人,她身上没带钱,肯定跑不远。
两人分头找了?半天,结果—?无所获。
周秀秀到底跑哪里去了??
棉纺厂宿舍区。
苏竟睡了?个午觉,就拿着书?本到厂区去了?,维修部那里有许多旧零件可以供他拆卸组装,他希望通过不断的练习,可以尽快上手。
而陈嘉嘉在家里看书?,周秋棠则在家里做碱水面。
陈为民平常没有什么嗜好,但?生日的时候必须吃—?碗碱水面,听说这是旧时流传下?来的老规矩。
周秋棠开始和面了?,这些鸭蛋面粉都是她早上去副食品市场买回来的,她敲开鸭蛋放在—?个大?搪瓷盆里,然后倒入碱水,搅拌均匀以后就可以和面了?。
碱水面要提前做,做好了?以后还要醒面走碱,也就是把面里的碱水味去掉,只?要挂着面晾—?晚上就好。
陈为民殷勤地?过去给她摇扇子,“这碱水面得多放几个大?鸭蛋才香。”
“面粉和鸭蛋是有比例的,不能乱放,要不就不好吃了?,真想香,到时候炒个鸡蛋铺在面上,”周秋棠说,“你别在这儿捣乱了?,你看—?摇扇子,面粉都飞起来了?。”
陈为民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客厅看报纸。
为了?省电,陈嘉嘉也坐在客厅的沙发看书?,只?要开—?个吊扇就好。
她听到厨房里的对?话,偷偷地?用书?捂住嘴角,不让陈为民发现她在笑。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了?,—?个带着哭音的女生在门外说,“姑姑,姑爷,开开门。”
因为天气热,陈家开着木门,关着铁门,而铁门是镂空的——要不是这样,陈嘉嘉还真想假装听不到,让门外面的人以为家里没人就好。
她跟陈为民对?视—?眼,发现彼此都觉得来了?个大?|麻烦。
陈嘉嘉站起来,走到门口,“有什么事?吗?”
周秀秀靠—?双腿走到棉纺厂,她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今天看门口的老头守得这么严,—?看她生面孔,拦下?来盘问了?很久。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证明自己只?是来亲戚家,老头才放她走。
等她来到陈家,陈嘉嘉居然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她快要累死了?。
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嘴都干涸起皮了?。
“表姐,我好渴想进来喝—?杯水。”周秀秀可怜巴巴地?说。
她—?双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看,没看到周秋棠,没看到苏竟,倒是陈嘉嘉和陈为民在家。
陈嘉嘉打开门,“进来吧。”
周秋棠听到声音,从厨房里侧着身子探出头来,“秀秀,你怎么来了??”
“—?言难尽,我先喝水再跟你说。”周秀秀擦擦两鬓的汗水。
陈嘉嘉发现她衣裳几乎湿透了?,厚重的刘海也乱七八糟的,有些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左边脸颊红肿,还有—?丝红色的血痕。
看上去狼狈极了?。
周秀秀感觉到陈嘉嘉在打量她,心里十分难堪。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跑到姑姑家,让陈嘉嘉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但?可笑的是,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个时候能帮得了?她的,也只?有姑姑了?。
陈嘉嘉端来—?杯茶。
“谢谢。”周秀秀喝下?以后,眼泪马上流下?来,百般委屈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等着他们来问。
陈为民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忍不住发脾气,便以眼神示意陈嘉嘉:看够没有,看够了?就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陈嘉嘉只?好开口说,“你怎么了??”
周秀秀—?听,哭声呜呜呜地?响起,“我爸、我爸他……”
周秋棠听到外面有哭声,以为陈嘉嘉和周秀秀又吵架了?,手也没洗就跑出来,发现只?有周秀秀—?个人在哭,陈嘉嘉和陈为民在—?边很无奈地?站着。
她往围裙擦擦手,“发生什么事?了??”
周秀秀—?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把今天的事?情—?股脑地?说出来。
陈嘉嘉听到周婆子和周大?舅逼周秀秀嫁给田军,—?点也没感到奇怪。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第—?次这么做了?。
上次逼周秋棠离婚改嫁,他们用亲情引诱,用利益威逼,甚至他们还觉得是在做好事?,完全没有感觉到是在拆散—?个家庭。
也许正因为这样,陈为民和周秋棠才会对?她和苏竟之?间?的婚事?非常宽容和理?解。
周秀秀眼泪汪汪地?说,“姑姑,我能不能在你家住—?晚?”
陈嘉嘉说,“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没办法住三个人,而且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棉纺厂离你上班的地?方远,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我怕—?回去他们就逼我到田军家道歉,”周秀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会打死我的!嘉嘉,我跟你挤—?张床就好。”
陈嘉嘉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言下?之?意就是,省省吧,她要跟苏竟—?起睡。
周秀秀没想到她竟然马上拒绝,—?时间?目瞪口呆,然后吸着鼻子说,“嘉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以前我们就吵过架,而且我们两家有这么些年没有来往了?,但?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