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恐怕棉纺厂已经没有?谁不认识陈嘉嘉了。
陈为民被众人恭维了一番,心情飘飘似要飞上?天,琢磨着晚上?吃点什么好的庆祝一下。
虽然陈嘉嘉这次工作调动?以后,身份还是工人身份,但已经成功调到了宣传科,还是孙副厂长亲自?钦点的,这下可没有?不长眼睛的在背后嚼舌根了吧?
要知道,孙副厂长这人最执拗,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别说九头?牛了,就算一百头?牛来?了也拉不回来?。
这回可狠狠地打了那些人的脸了,看他们还敢没事闲得慌到处说人坏话不?
陈为民在办公室里等了许久,等到过来?唠嗑的人都回去干活,也没等来?陈嘉嘉。
他觉得奇怪,不是听?说外?国客商和刘副县长十几分钟之前已经离开?了吗?
他也没心思打算盘了,一边对?着账本一边眼睛不住地往外?望。
虽然他听?很多人绘声绘色地讲过陈嘉嘉的英姿,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他还是喜欢听?女儿亲口跟他说。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泡好茶,连茶杯也准备好了。
可人没来?。
冯科长进办公室脱下军绿色的帽子,见陈为民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我刚才看到嘉嘉去维修部了。”
她有?一套漂亮的军装,爱惜得很,平时不轻易穿出来?,只有?重大场合才穿出来?亮相,大家看到都眼馋极了。
陈为民垮下脸来?,一片慈父心凉嗖嗖的,不用说,女儿肯定?是找苏竟去了。
终于,陈嘉嘉到了,他一看到她进办公室,马上?唉声叹气起来?,“女儿被调到办公室上?班,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这个做爸的——太没用了!”
要不是看到陈为民那张老脸,陈嘉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冯科长拿起刚放下不久的帽子戴在头?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
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要不她怕她会抑制不住心里的正义感,一语戳破老陈的谎言。
陈嘉嘉才不相信她爸这些鬼话呢,“爸,下回中秋节厂里如果举办晚会,你可要记得上?去露一手。”
“露一手什么?”陈为民很感兴趣。
难道他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才艺?
陈嘉嘉说,“要不这么好的演技,浪费了。”
陈为民笑?骂一句,“就你皮。”
厂里迎来?大订单,每个人喜气洋洋的,只有?吴德茂例外?。
他没有?参与?下班后的大讨论,默默地收拾东西?就走了。
别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内里却心潮澎湃。
今天早上?他看到陈嘉嘉乖乖地站在生产线前面装纬纱,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让陈为民吹嘘,让周秋棠吹嘘,怎么样,这次吹不起来?了吧?
他没开?心多久,快到中午的时候,孙副厂长带着一群人来?车间参观,把陈嘉嘉也叫过去了。
他心里喊着,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孙副厂长嘴上?说着会公平处理棉纺厂的事情,实际上?却偏心陈家,这下可露出真面目了。
叫陈嘉嘉到外?国人面前不就等于丢脸吗?
吴德茂很乐意看到陈嘉嘉丢脸,一想?到这里,他就比发工资还要激动?。
可惜,事情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陈嘉嘉不仅没有?怯场,还跟两?个外?国人相谈甚欢,最后带着外?国人向吴德茂这边走过来?。
吴德茂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吓得手一抖,这是要干什么?
车间里吵得很,等他们走近了,吴德茂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清楚是听?清楚了,但是一句话也听?不懂,要不是还有?一个男翻译在后边小?声翻译,吴德茂差点以为这两?个外?国人和陈嘉嘉在念咒语。
陈嘉嘉在吴德茂的位置上?停下来?,手上?不断比划,然后一群人围了过来?。
吴德茂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仗,心里暗暗叫苦,身子都僵硬了,连外?国人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清楚,只顾着手上?的活计不能出错。
他可听?清楚了,同行的人中还有?一个副县长。
陈嘉嘉就是故意的!
讲解到最后,陈嘉嘉还笑?着跟他说,“辛苦你了,吴师傅,放轻松一点。”
他想?撕了陈嘉嘉的心都有?了!
等这些人走了以后,吴德茂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很微妙了。
自?从陈嘉嘉的妈周球棠当了段长以后,吴德茂一直不服气,说周秋棠这段长名不正言不顺,像疯魔了似的逮着人就说。
本来?孙副厂长已经安排熟练的工人做示范,但陈嘉嘉没有?引导客商到那边去,反而?到了吴德茂那边,就是存了心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以堵住他这张破嘴的。
看情况,似乎效果挺不错。
等参观的人走了,吴德茂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卢段长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生怕老头?子在车间里出什么事,到时候她也脱不了干系。
吴德茂越想?越气,阴沉着脸回到家,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摊开?一张纸开?始刷刷写字。
郝厂长、孙副厂长,全都是一丘之貉!
他要让大家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等着瞧吧!
吃饭时,江新月小?声跟曹洪洋嘀咕,“你看吴师傅绷这个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块似的。”
曹洪洋说,“他这样挺可怜的。”
江新月不赞同,“你这个家伙真是拎不清,他哪可怜了?当初他到处说陈嘉嘉坏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他可怜,陈嘉嘉家被他造谣就不可怜吗?”
她真想?端走饭盒,不跟这个蠢蛋一起吃饭了。
别忘了,他们入职的第一天,吴德茂就揪着他肆无忌惮地说陈嘉嘉的坏话,可见平时也是这副德性。
幸亏曹洪洋没傻到意气上?头?被人当枪使,跟陈嘉嘉对?着干,要不作为好友的江新月也只能忍痛跟他断绝关系了。
原因?是太蠢。
到了第二天,苏竟一大早就醒来?了,他洗漱好以后便回到房间叫醒陈嘉嘉。
陈嘉嘉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咕哝着声音说,“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她眼睛半睁,隐约地看到窗帘外?边黑乎乎的,还没天亮呢。
苏竟笑?道,“谁在妈面前夸下海口,说下乡插队以后就再也没有?睡过懒觉?明天是爸的生日,我们说好要去天光圩买酒的。”
陈嘉嘉一听?要去买酒,马上?清醒了。
没错,今天要去天光圩。
淮阳这里的天光圩早上?天还没亮开?始,等天亮了就散场,因?此必须早早起床去趁圩。
苏竟见她醒了,扶她起来?,又从厨房端出两?个包子,“先吃点东西?再去,免得肚子饿。”
两?人吃完早餐出去时,夜色浓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筒子楼里没有?房间亮起灯,每个窗户都黑黝黝的,只有?靠近厂区的传达室还亮着一点灯光,但这点灯光微不足道,根本投射不到远处。
除此之外?,宿舍区里静悄悄的。
陈嘉嘉有?些心慌,主动?地拉住苏竟的手,“你不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吗?”
“不会,以前我半夜照青蛙的时候,经常听?到山那边有?动?物的叫声,罗忠实说是老虎在叫,那才可怕。”苏竟说。
一对?比,陈嘉嘉倒没有?这么怕了,“你胆子真大,居然还敢三更半夜跑出去。”
“肚子饿,总得找点东西?吃。”
她的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如湿润润的,如同上?好的宝石,这让苏竟想?起在北竹村看露天电影的那一次,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苏竟从楼道里推出自?行车,陈嘉嘉坐了上?去。
自?行车轮子碾压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们来?到传达室时,发现传达室前面有?一个人影。
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男人,这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穿着工作服,工帽压得低低的,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
显然他也看到了陈嘉嘉和苏竟,一转身便跑到宿舍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陈嘉嘉疑惑,“传达室前面那人是谁?看起来?有?些熟悉。”
但那人又不像门卫张大爷。
“问题是现在已经清晨,上?夜班的人早就下班了,他来?这里做什么?”苏竟说。
陈嘉嘉觉得这人可能想?到厂区偷东西?,工厂的布匹非常值钱,弄到黑市上?说不定?能狠赚一笔。
不过仓库那边还有?壮青轮流值班,防的就是想?到棉纺厂发一笔横财的人。
苏竟敲敲传达室的木窗棂,张大爷扯扯被子起来?,看样子还没睡醒,“是苏竟和嘉嘉啊,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陈嘉嘉说了刚才见到事情。
张大爷非常震惊,“这些人太大胆了,居然偷到棉纺厂来?了,如果真给他们得手,我老张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棉纺厂混?”
传达室这边不能没有?人驻守,刚好今天冯科长值班,苏竟又去隔壁的办公楼找到她,这才跟陈嘉嘉离开?。
冯科长一听?,这下可出大事了,马上?组织起人手到处搜查,看看厂里有?没有?损失。
郝厂长和孙副厂长也被惊动?,昨天刚来?外?国商人,今天就有?人过来?偷东西?,这还得了?
大家把厂区翻了个底朝天,一直到天空泛白太阳升起,什么可疑人物都没有?查到。
倒是在公告栏发现了一张大字,“棉纺厂领导狼狈为奸,郝胜利和孙建军不听?忠告,任用小?人……”言辞激烈,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郝厂长和孙副厂长马上?黑了脸。
“不听?忠告”?孙副厂长已经猜到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营养液的宝贝们~不知不觉多了好多~(又写错字了,不过只要我改得快你们就不会发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