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怀疑自己的专业,何师傅有些不开心?,“我工作了这?么多?年,绝对没有看错,你就别不懂装懂了。”
“我没这?个意思……”吴德茂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大意了,居然给苏竟蒙对了。
车间主任说,“看来苏竟你在维修机器这?方面?挺有天赋的,可?以好好往这?方面?发展。”
苏竟这?些天经常去?维修部刷脸熟,何师傅对他有印象,他好学,脑子又灵活,做事也细心?,车间主任这?句话恰恰说到何师傅的心?坎里了。
刚好维修部缺人呢。
修好机器以后,何师傅回到维修部的小?办公室。
办公室靠墙的地方有一排长长的铁架子,总共有三层,上面?堆放着?各色各样的废旧零件,这?些零件都是维修机器的时候淘汰下来的,修一修还能再用。
至于新的零件则放在抽屉里,只有维修部的负责人还有抽屉钥匙。
何师傅找到自己的口盅喝了一杯水,又对维修部的负责人说,“老钟退休以后,我们?维修部不是缺人嘛,我觉得那个苏竟不错,悟性高人也勤奋。不如调他过来?”
负责人正头疼这?件事呢。
维修部太少人了,加自己才两个人,偏偏要负责这?么大的一个厂子,急需要多?招点人手才行。
就像今天这?样,谁能想到机器突然之间坏了呢,而他偏偏带人参观学习去?了,结果这?件事被孙副厂长知道了以后,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负责人说,“那就招吧。”
他听说孙副厂长跟苏竟的妻子陈嘉嘉不对付,新官上任第一天就把陈嘉嘉赶到车间上班了,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招不到人,机器再坏怎么办,谁来替他负责?
再说了,孙副厂长只是暂时替郝厂长主持工作,等郝厂长回来,陈嘉嘉照样能受到重?用。
而他招苏竟到维修部,既能为维修部补充人手,也能变相对陈嘉嘉和郝厂长示好,一举两得。
负责人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妙了。
就这?样,下午下班的时候,卢段长告诉苏竟,“从明?天开始,你就去?维修部上班,以后不用来车间了。”
卢段长心?里想,陈家最近顺风顺水,不仅陈嘉嘉得到郝厂长青眼?,连苏竟在车间呆不久也要去?维修部,周秋棠真是好福气。
卢段长离开以后,大家纷纷围过来给苏竟道喜,尤其陈嘉嘉,她眉开眼?笑,比知道自己升职加薪还要开心?。
厂里人多?,有很多?小?道消息会说得像真的似的,也有些不知好歹的人会舞到她面?前,说苏竟是吃软饭的。
比如已经去?吃牢饭的谢广才这?样的人。
今天相信那些人的想法会有所改观。
有什么比她本人从办公室贬到车间,而苏竟却从车间升到维修部更能证明?他本人的能力呢?
吴德茂和这?些兴高采烈的学徒工格格不入,他感到老脸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几乎颜面?无?存了。
他静悄悄地走出车间,来到公告栏前,孙副厂长发的公告还贴在上面?,他停下来看了又看,始终想不明?白。
怎么现在孙副厂长当权了,苏竟还能到维修部那边干活?
他不相信每个陈家的人都这?么厉害,陈为民?当了会计,周秋棠当了段长,陈嘉嘉去?办公室,就连苏竟也能去?当维修工人!
难道连维修部老周那边被陈家收买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毕竟陈为民?是厂里的老人,关系盘根错节的,又跟郝厂长交好,——他们?好到什么程度?光看陈为民?敢天天跑去?厂长办公室堵人就知道了。
没看老谢一家因为得罪陈为民?,被陈为民?带头撵出宿舍区,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吗?
吴德茂正在想着?事情,突然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吴师傅,下班了?”
他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孙副厂长,“对,下班了。”
孙副厂长胳肢窝下夹着?一个文件包,露出充满皱纹的笑脸,跟吴德茂寒暄几句以后又问,“不知道陈嘉嘉回车间以后工作表现怎么样?”
吴德茂说,“我跟她不是一个工种,不太清楚她的表现。”
孙副厂长“哦”了一下,“我看你的脸色不好是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身?体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厂里人多?,走旁门左道的人也多?。”吴德茂看着?公告,怔怔地出神。
走旁门左道的人多?了,对他这?种兢兢业业干活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孙副厂长果然不负厚望,听懂了他的意思,“吴师傅,你在厂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为棉纺厂做了很多?贡献,有什么委屈不妨跟我说说。”
吴德茂说,“就今天的事,苏竟一个进?厂还没满一个月的学徒工,居然能转到维修部。”
他就不服气了。
苏竟只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才看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多?有能耐!
孙副厂长皱着?眉头,“吴师傅,苏竟的事情维修部的老周跟我说了,连你工作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有问题,可?他却一眼?看出问题,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假不了。”
吴德茂这?下不明?白了,孙副厂长不是很不喜欢陈家的人吗?为什么这?次苏竟调去?维修部的事情明?明?就很不寻常,他却当做没看到?
该不会、该不会连孙副厂长也被陈家收买了吧?
吴德茂小?心?试探,“孙厂长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这?小?子心?机深得很,说不定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一声“孙厂长”听得孙副厂长心?花怒放,还好他把持得住,“吴师傅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抱歉,吴德茂没有证据,但这?不影响大胆假设,“你看老谢得罪陈家,儿?子坐牢了,老婆疯了,老谢家也烧了……”
孙副厂长打断他的话,“可?是你说的这?些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他不喜欢陈嘉嘉,不是因为跟陈家有仇。
陈嘉嘉一个女孩子,根本没有能力拉这?么多?单子,郝厂长和陈为民?为了一己私利,把大家当猴耍,还视棉纺厂的利益如无?物,他绝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而苏竟,只要是通过正常途径晋升的,他绝对不会阻碍。
孙副厂长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公平公正,谁知吴德茂幽幽地来了一句,“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怕了陈家,怕了郝厂长。”
吴德茂真想不到孙副厂长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像对这?种走关系的人非常厌恶的样子,私底下却跟陈家勾结在一起。
当官的果然没有好人!
孙副厂长真没想到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结果却得到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不知道什么好。
“孙副厂长,我先走了。”吴德茂自知失言,连忙走了。
他后悔极了,得罪了陈家,又得罪了孙副厂长,那不是找死吗?
孙副厂长气得晚饭都没有吃好。
相比之下,陈家气氛就好多?了,为了庆祝,周秋棠做了油焖虾、五花肉炒蒜苗和鱼头汤,陈为民?还特地去?买了一瓶小?酒。
喝到酣处,陈为民?说,“这?酒还是淡了点,喝起来跟水差不多?,我记得以前十八街那里有个酒坊,酿出的酒甘醇极了,入口顺滑,可?惜现在副食品商店里不卖。”
“说起来,我们?结婚时用的酒还是去?那里买的呢,”周秋棠说,“不过我听别人说他们?转去?在天光圩卖酒了。”
陈嘉嘉记在心?里,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跟苏竟说,“爸生日就要到了,等星期日我和你去?天光圩买酒,让他开心?开心?。”
天光圩的东西不要票,就是得花双倍的钱,寻常的猪肉八毛钱一斤,到了天光圩要一块六,估计酒也是这?样,她到时候得多?带点钱。
苏竟喝得连有些红,揽着?她亲了一口,“好。”
第二天,苏竟就到维修部上班去?了,陈嘉嘉一时不习惯,有时候会转头去?看苏竟,当没有看到他时,才恍然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过中午下班,她走出车间,就看到苏竟等在门口了。
江新月打趣她,“好了,苏竟来了,你不用再左看右看了。”
她小?脸一红,“你上班不专心?,要不怎么知道我左看右看?”
江新月被她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惊呆了。
苏竟在维修部如鱼得水,横竖维修部包括他在内只有三个人,起不了风浪,倒是孙副厂长经过他们?办公室的时候,特地进?来鼓励他好好干。
苏竟一下摸不清孙副厂长的态度了。
这?天,孙副厂长接到市府的电话,说是过两天将会有两个外国客商从穗市来淮阳,让他做好迎接的准备。
他有些慌,“什么准备,需要怎么准备?”
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去?问问郝厂长,因为之前的事情都是他在洽谈。”
孙副厂长记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郝厂长在开会的时候的确说过有几个外国客商想要实地考察棉纺厂的情况,还让他协助出了一些资料。
他见这?么久没有音讯,以为那些客商不来了,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而且还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挂了电话以后,匆匆地去?找资料,可?是这?些资料中文和英文混杂,他看得云里雾里的,只能抱着?资料到郝厂长家去?找人帮忙。
郝厂长老婆说,“老郝出去?了,你等明?天再来吧。”
孙副厂长眼?前一黑,“嫂子,你就帮帮我,给我指条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