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就开始以旧带新的环节。
卢段长给?每个人指了一?个老师傅，让他们?可以在一?旁观摩学习老师傅们?是怎么工作的。
“卢姐，我看老王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不如我和他临时换个位置吧。”吴德茂说。
卢段长同意了，老王是装纬工,吴德茂是帮接工,虽然他们?的工作不一?样,但吴德茂技术过关，是从装纬工升到帮接工的，这?点?儿?活难不倒他。
老王十分感激,厂里最?近新换了一?批机器,很少见?断纱和布料上的瑕疵，帮接工等于只要?在场地?里走一?走就行,不用像装纬工手要?不停动作这?么辛苦。
老王以前一?直觉得吴德茂这?个人心眼多又自?私,现在看来是冤枉他了。
老王不知道的是，吴德茂才没有这?么好心呢。
吴德茂坐下来,身后四个老师傅带四个新手一?字排开。
曹洪洋眼睛都直了，小声跟苏竟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就是吴德茂了。”
吴德茂转过头来，朝曹洪洋这?边没好气地?说,“年轻人，好好地?跟老师傅学习，不要?在这?里偷偷说话。”
苏竟不知道吴德茂跟他们?有什么过节,不过现在看来吴德茂的确不像怀有善意，尤其刚才教训完曹洪洋以后，还顺便得意洋洋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陈嘉嘉知道吴德茂是棉纺厂的老人,在宿舍区住了十几年，后来跟着儿?子儿?媳搬出去住了，以前住在棉纺厂的时候风评也不是很好。
她站的位置离吴德茂远，跟的老师傅刚好又是认识的，老师傅便小声跟她唠叨，“我看吴德茂自?从没有当上段长以后就魔怔了。”
“叶阿姨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吗？”陈嘉嘉问。
叶阿姨声音更低了，“上回车间要?提拔段长，吴德茂以为自?己十拿九稳肯定能当上段长，结果你妈当上了，他心里不服气，到处跟人说有内幕。”
“这?……”陈嘉嘉真没想到事情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话说回来还是她连累曹洪洋了。
叶阿姨歇了一?口气又说，“他也不想想，他工作比起你妈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那个臭脾气，无论直接指派还是大家推举都轮不到他当段长。”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唯有吴德茂自?己看不清，还以为周秋棠占了他的名额呢。
这?件事在棉纺厂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一?些新来的工人不知道，叶阿姨早上就看到吴德茂跟旁边这?个圆头圆脑的小年轻不知道说什么，唬得小年轻一?愣一?愣的。
车间里机器嗡嗡作响，空气里还有一?些毛絮，吴德茂只听到身后有人在讲话，仔细听却听不清楚她们?在讲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讲他的坏话。
到时间了，老师傅们?让出个位置，让他们?操作。
让老师傅们?没想到的是，四个人中做的最?好的不是两个姑娘，而是苏竟，只见?他回丝、插纱、取纱尾，一?系列动作做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十分熟练，假以时日，说不定比老师傅们?做得还要?好。
带他的老师傅点?评说，“他刚才一?定仔细观察过，连我取纱尾以后手腕沉一?沉这?个动作也学会了。”
其次轮到江新月，她也完成得比较好，而陈嘉嘉和曹洪洋只能说勉强能跟得上节奏，但不至于手忙脚乱。
陈嘉嘉忍不住向苏竟竖起大拇指。
苏竟微微一?笑，靠她进的棉纺厂，总不能丢她的脸。
吴德茂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身来冷笑着说，“就这?样还能进厂里工作，你们?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曹洪洋说，“呃，这?个，我是听说棉纺厂招人我就报名了……”
江新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别说了。”
这?个呆子难道听不懂别人意思？
曹洪洋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闭上嘴巴了。
吴德茂更加得意了，剐了一?眼陈嘉嘉和苏竟，“我不管你们?是怎么被招进来的，但棉纺厂好是好，但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进棉纺厂混饭吃！”
叶阿姨说，“老吴，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做混饭吃？我看他们?做得也挺好的，没有你说得这?么差。”
其他老师傅也赞同。
吴德茂可不管她们?怎么说，“按我说就不应该收这?些走后门的，简直破坏了棉纺厂的形象，我作为老员工，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点?。”
陈嘉嘉轻轻笑了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拼命抹黑棉纺厂的老员工。”
曹洪洋一?听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感觉这?样不太好，偷眼去看江新月，生怕她又瞪他。
没想到江新月和老师傅们?也抿着嘴笑着。
吴德茂气坏了，“我说的是事实?，你跟苏竟两个就是走后门才进的棉纺厂，这?件事全?厂的人都知道，你不可能抵赖！”
苏竟说，“既然你怀疑我们?的能力，要?不我和你比赛，看谁能在一?分钟之内最?快装纱？”
陈嘉嘉鼓掌为他助威加油，“我赞成！”
“……”吴德茂张了张嘴，无数想法?在脑海里出现，最?后才拿定主意，“我跟陈嘉嘉比！”
苏竟的手速说不定比他还快，他没这?么傻呢。
大家傻眼了，要?不是在车间，叶阿姨能直接啐他一?口唾沫，“拿熟练工的标准来衡量新人本来就不公平，你还专门挑小姑娘欺负，要?不要?脸啊？”
吴德茂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才不管别人怎么说，“连装纱都装不好，还当什么装纬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打陈嘉嘉的脸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一?看，原来是卢段长过来了。
吴德茂还没来得及告状，卢段长就匆匆忙忙地?说，“嘉嘉，你先去办公室，郝厂长找你。”
众人不由得惊诧地?看向陈嘉嘉，连厂长都要?找她？
“好的，”陈嘉嘉又对苏竟说，“下班记得来接我。”
苏竟点?头，这?样也好，至少她的手指不用再受苦了。
叶阿姨笑道，“这?小两口感情真好。”
等陈嘉嘉走了，卢段长又说，“好了，大家赶快干活吧，吴德茂，你去老王旁边那个位置，这?里有苏竟他们?就够了。”
她非常头疼，吴德茂本来就是个刺头，从去年没当上段长开始还更加变本加厉。
一?看这?阵仗，她可以猜到吴德茂一?定跟别人发生冲突了。
那就分开他们?吧，分开以后总不会打起来。
卢段长的设想非常美好，但事情并不会像她像那样发生。
陈嘉嘉到下班也还没回车间。
一?天的任务结束，苏竟拿上饭盒走到吴德茂身边，神?态淡定自?然，“装纱装不好的人不一?定要?当装纬工，还能坐办公室，这?个你没想到吧？”
吴德茂脸色又青又白的，曹洪洋看了都觉得解气。
去饭堂的路上，江新月和曹洪洋说，“我听带我的老师傅说，本来陈嘉嘉要?到宣传科去的，以工代干的那种，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没有去成，我看这?情况她不会在车间待太久。”
没看到陈嘉嘉才上班第一?天，就已经被叫去办公室了吗？
曹洪洋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江新月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苏竟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跟他多多学习。”
有个得力的老婆，又有个得力的岳家，就算苏竟是个废柴，也会被带着一?起发达，不会永远当个小小的装纬工。
这?就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曹洪洋和他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那你不懂的时候也要?说出来，大家一?起进步。”曹洪洋说。
江新月只想摁住狂跳的太阳穴，“知道了。”
要?不是因为她要?避嫌，怕陈嘉嘉吃醋，早就围着苏竟转来转去了，哪还轮得到曹洪洋？
苏竟走出车间时遇到周秋棠，周秋棠笑眯眯地?收走他的饭盒，说今天晚上在家里吃，让他去告诉陈为民?和陈嘉嘉。
办公楼靠近厂区大门口，而陈为民?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前面还种了几棵羊蹄甲，现在正?是盛花期，花朵繁复地?堆砌在一?起，如同一?朵朵红粉色的云。
办公室里，汪科长已经下班了，只剩下陈为民?父女?。
陈嘉嘉正?在写信，手边放着一?张绘着漂亮图案的信纸，陈为民?就坐在隔壁，还在啪啪地?打着打算盘。
苏竟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站在树下赏花。
上次穗交会的订单有一?部分已经交付了，因为物?美价廉吸引了不少其他国家地?区的客商，其中一?些客商写来信件，这?些信件走了流程一?口就交到郝厂长手里。
郝厂长拿着信，上面的文字一?概看不明白，还好有陈嘉嘉，连忙叫陈嘉嘉过来帮忙。
陈嘉嘉写完信，晃晃手腕，才发现苏竟就在门口。
开着花的羊蹄甲很美，如梦似幻的，但这?在她眼里都不如他。
他恰好也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她感到心脏在胸口跳得厉害，一?个念头下意识涌现出来。
他真好看。
真想摁着他亲。
陈为民?挥手说，“我还有几页没对完，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要?不看到他们?这?么黏黏糊糊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生气。
他聪明漂亮的女?儿?啊，就这?样给?狼崽子叼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竟：刚才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嘉嘉：想亲你。
苏竟忍辱负重：那你亲吧，我绝对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