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苏鑫今晚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苏婆子已?经在灶头边风风火火地炒菜了,她是做家务的好手,能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巧妙地掌握火候,两不耽误。

在农村里,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这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

“放学回来了?”苏婆子忙得眼睛只顾着看锅里,没去?注意苏鑫。

“嗯,我回来了。”

更巧的是下工以?后的大人们都在天井洗脚擦脸,没人关注苏鑫,让他得以?一路轻松过关,窜回房间里。

苏竟正坐在自己床上仔细观察手中的玻璃罐子,见苏鑫脸上还带着泥,便收起笑容,“你跟人打架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鑫放下布书包,抬起胳膊搓了搓脸,才恍然?大悟,“我都很?小心,还是给?他们碰到脸了!”

幸亏没有破皮,要不在阿婆和父母面前就瞒不过去?了。

苏竟放下玻璃罐子,皱着眉头说,“你跟谁打架了?”

衣服上满是尘土,苏鑫回家之前已?经拍过一次,但拍不干净,现在脱下来,用里衬擦干净脸,“初一的黄大有,不过你放心,他没讨着好,起码牙都被?我打松了。”

“跑去?打什么架,是作业太?少了吗?”苏竟见他没吃亏,便拧开?玻璃罐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牛奶糖给?他。

苏鑫非常惊喜,剥了外面的糖纸把牛奶糖吃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和甘甜的滋味从舌尖传来,“你去?哪里买的奶糖?”

供销社平时只卖水果硬糖,不卖其他种类的糖,就这样也?供不应求,得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供应奶糖花生糖之类的糖果。

“陈知青给?的。”苏竟说。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后,陈知青送的第一份礼物,非常有意义。他数过,玻璃罐里一共有二?十颗糖果,家里人一人一颗,那就还剩十二?颗。

他有些舍不得吃。

“陈知青给?的?”苏鑫眉开?眼笑,“也?不枉我刚才跟黄大有打架了。”

“你跟黄大有打架关她什么事?”苏竟又皱起眉头。

牛奶糖很?软,但苏鑫不敢咀嚼,试图让香甜的滋味在齿颊多留一些时间,“他在学校乱说话,说陈知青是坏人,我当然?不能忍啊,就跟他打起来了。”

陈嘉嘉是苏鑫大嫂,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光凭这两点足够了!

苏竟又扔给?他一颗奶糖,“做得好。”

苏鑫美滋滋地接住。

吃完晚饭,徐翠洁找到苏竟,“婚礼的事你找陈知青说了吗?”

因为陈嘉嘉搅黄了苏竟上大学的事,徐翠洁心里一直有根刺,不想和陈嘉嘉打交道,于是便让苏竟代为沟通。

苏竟说,“挑什么日子都无?所谓,我觉得越快越好,如果搬到小河村再办婚礼,就太?晚了,说不定会跟夏收的时间碰在一起。”

“我结婚的时候,还要找师公合八字,算一算时间,如果师公给?的时间是年底,那也?得等到年底才能结婚,现在不一样了,不时兴这种迷信了,”徐翠洁感叹了几声,又问,“陈知青的父母会来吗?”

“不知道,应该会来吧?”

苏竟不抱太?大希望。

虽然?苏家在北竹村已?经算过得很?不错,但和城里人相比就差得多了,陈嘉嘉的父母如此宠爱她,每个月都寄来钱票,唯恐她在乡下受罪,又怎么会同意这场先斩后奏的婚事?

徐翠洁对苏竟的回答不太?满意,“哪家办婚礼,双方父母都得到场的。”

如果没有到场,岂不会被?村里人笑话?

苏竟说,“她家情况比较特殊,说不定不能离开?县城,妈你多担当一些。”

徐翠洁此刻的心是酸不溜丢的。

她的好儿子,媳妇还没过门就护起来了,以?后眼里还能有她吗?

娶个城里媳妇,就是娶了一尊大佛,她这个做婆婆的,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多年媳妇熬成?婆,对于她来说是不存在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徐翠洁忍不住向丈夫倾诉,“你说万一陈知青的父母没法来参加婚礼,可怎么办?”

苏昌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说,“不就被?人议论几天吗?”

徐翠洁气了,他说的倒是轻巧!

等她还想说些什么,苏昌已?经睡着了,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太?阳刚刚开?始露出一点边角,苏竟便捧着一盆黄鳝来到知青临时安置点,给?他开?门的是方康维。

盆里的黄鳝十分生猛,还游来游去?的,方康维看了有些眼馋,“这些黄鳝是去?稻田里捉的吗?”

苏竟说,“对,都是照青蛙的时候一起捉的。”

“说来惭愧,我来北竹村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照青蛙,你们下次叫我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活儿太?累了,不适合你,如果你真想去?的话可以?直接去?。”苏竟还记着方康维劝陈嘉嘉别跟他结婚的事。

方康维吃了一个钉子,心里有些奇怪,这时候陈嘉嘉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料子的衣服,应该是睡衣,细看之下衣服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图案,衬得她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极为好看。

她应该刚起床不久,看到苏竟手上捧着一个大盆子,欢呼一声也?跑过来了,“你捉了这么多的黄鳝啊!”

苏竟露出笑容,尽量抑制住得意的表情,“对,这是我一个小时抓到的。”

他抓回来以?后用水养着,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显摆来了。

一堆黄鳝挤在盆里不断地钻来钻去?,简直就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但在陈嘉嘉眼里,它们已?经变身?溜鳝段、黄鳝鲜虾粥、炒鳝丝……

光用想就已?经流口水了。

但目前有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陈嘉嘉有些为难地问,“可我不会处理黄鳝,黄鳝身?上有一些粘液很?难洗干净,应该怎么处理呢?”

方康维刚张开?嘴想说话,苏竟才不会给?他丝毫表现机会,“这个简单,你拿点儿盐水搓一搓就可以?了。”

方康维摸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觉得今天苏竟有些针对他。

可他们两人平时没有多少交集,矛盾又从何?而来呢?

这个时候没有冰箱,没有可用的保鲜技术,黄鳝只能尽快吃完。

方康维和男知青们中午休息的时候到小河边捞了几枚小虾,又摸了一些河蚌,连同处理好的黄鳝放入砂锅粥里,再撒点紫苏,吃起来又鲜又甜,连陈嘉嘉这种胃口小的也?吃了两碗,更别说其他需要干体力活的人了。

平时吃饭没有多少油水,他们只能靠饭量维持体力。

虽然?天气有些热,但能吃上一碗这样的粥,全?身?都感到舒服。

这会儿连林桂珍也?不说风凉话了,心里反而隐隐有些羡慕,“平时苏竟为陈嘉嘉牵牛,又送果子又送鱼的,看来这桩婚事也?并非一无?是处。”

一个男知青说,“那如果是你,你愿意嫁过去?吗?”

“如果让我嫁给?一个农村男人,却是万万不能的,我才没有陈嘉嘉这么傻,教一些蝇头小利骗了去?。”林桂珍有些不屑。

陈嘉嘉是没得选,能跟她一样吗?

陈嘉嘉吃了两碗粥,于是晚上苏竟过来的时候便发现她小肚子圆圆的,看上去?有些憨态可掬。

苏竟真想上手摸一摸,听说这样能促进消化,但他不敢,他现在连靠近陈嘉嘉一点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很?典型的没跟女孩子打过多少交道的样子。

至于昨晚照青蛙时,罗忠实和黄雷给?他传授如何?跟女孩子相处的知识,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了,他们没有谈过朋友,说的那些话不都是唬人的吗?

过了两天,陈嘉嘉收到朝思暮想的来信。

信件一共有两封,一封是父亲陈为民亲笔写的,他在信中对陈嘉嘉没有告知父母便去?领结婚证的事十分失望,表示不会来北竹村参加她的婚礼,让她好自为之。

一封信只有寥寥几行?字,足以?看出陈为民的怒气。

不过这已?在意料之中,陈嘉嘉苦笑了一下,又打开?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李丽华寄过来的,足足有三页纸。

原来李丽华到了县城以?后,便一路找到陈嘉嘉的家。

刚好陈为民和周秋棠两人在家休息,知道李丽华是陈嘉嘉一起下乡的朋友,还带来陈嘉嘉的信,非常开?心,连忙招呼她留下来休息,三个人还一起欣赏了李丽华和陈嘉嘉在北竹村的合影。

但很?快,这种高兴在看完信以?后,就变成?了震怒。

李丽华在信中说,“你既然?决定要跟苏竟在一起,好歹给?他们一个缓冲期,突然?这么告诉他们,惊喜变成?了惊吓!”

于是便有了陈为民怒气冲冲的回信。

其实李丽华也?能理解陈为民的感受,娇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农民,谁能受得了啊!没到派出所告苏竟的状已?经很?给?面子了。

李丽华在信中说,陈为民和周秋棠两人精神?不错,后来了解到,本来棉纱厂那边接到举报信要查他们夫妻,但查来查去?只能查到他们的确有个亲戚在国外。

而棉纱厂这边现在正抓紧生产,陈为民作为一个棉纱厂的老会计,能打一手好算盘,又知道旧账目,什么账在他手下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棉纱厂根本离不开?他,这不,夫妻俩刚被?限制自由,没两天又被?放出来了。

李丽华当晚就在陈家住下来,周秋棠拿了钱票给?她,说丈夫也?是一时生气,气女儿被?自己牵连,不愿意女儿受苦。

周秋棠现在身?份特殊,不好像以?前那样寄钱过去?,也?不能到北竹村参加婚礼,这些钱和票证只能托李丽华帮忙寄。

李丽华复述了周秋棠的原话,“这些钱票是给?嘉嘉结婚用的,我女儿的婚礼,应该风风光光、好好看看。”

陈嘉嘉顿觉手上的钱票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