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刘金铃才从小树林里出来,她的同伴十分惊讶,“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是不是没看上人家?”
从鸭脚村出发时,刘金铃含羞带怯地对同伴说这次到北竹村除了看电影,还要和苏竟相看,周围几条村谁不知道苏竟,大家都羡慕刘金铃的好运气。
刘金铃说,“他找我去小树林说点儿话,后来有事就走了。”
“他主动找你去小树林说话?”同伴惊呆了,“想不到这个人看起来老实,私底下挺多小心思。”
“我看他人挺正直的。”
“正直的人会第一次见面就约姑娘到小树林里吗?你和他还没定下来,可千万别给他占便宜了啊,要不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同伴挽着刘金铃胳膊小声说。
“你说的对,但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看你被他迷住了。”同伴恨铁不成钢。
刘金铃笑了笑不说话。
走出谷场以后陈嘉嘉试着问,“那我先回去了?”
月色溶溶,他发现她的眼波和月色一样美。
“我和你一起去,刚才和你说好的。”苏竟不敢看她,迈腿就走。
“好吧。”
乡村的路黑黝黝的,无数的树枝在月光下变成张牙舞爪的鬼影,看得陈嘉嘉心里发慌,偏偏苏竟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走得又快,她差点就跟不上了。
陈嘉嘉能从中体会到他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了,如果不是要借她过桥摆脱相看对象,估计他也不想和她走到一起。
她真是一个可怜的工具人啊!
但她没这个胆赶走苏竟,待会儿还得回谷场看电影呢,还得走一次夜路,如果没有人陪,她可不敢走。
苏竟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后面陈嘉嘉叫了一声,回头看去,原来是她不小心摔在旁边的水沟里,他声音有些发紧,“你没事吧?”
“没事,”她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笑道,“没月光的地方看不清楚,幸好水沟里面没水,只有一些树枝树叶,要不就得出丑了。”
他没做声,接下来却没走这么快了,还会提醒她哪里有坑哪里有水沟。
到了住处以后,陈嘉嘉点起煤油灯,“你要喷点花露水吗?”
“不用了。”他说,心想一个大男人喷花露水不像样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招惹蚊子,大概因为她的血特别好喝?
陈嘉嘉笑了笑便去卧室找东西,他留在门外。
刚才月色朦胧看不清楚,但现在就着灯火能看到她雪白如玉的胳膊上除了蚊子咬的包,还多了几道血痕,大概是被树枝划伤的,碍眼极了。
她很快就从卧室里出来,身上除了好闻的花露水香味以外还多了一丝淡淡的草药味。
两人很快回到谷场,这时电影已经开时了,即使最调皮的孩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声说话,她在李丽华身边坐下,开始专心看电影。
电影很好看,就是坐在幕布后面,连看的字幕都是反的,有些费眼睛。
过了一会儿,趁放映员换电影带子的时候,李丽华笑嘻嘻地凑到她耳朵旁边,“刚才我可看到了,和你一起回来的是不是苏竟?”
“对,刚好路上遇到。”
李丽华左右看了一眼,拉着她的手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去,“你千万别想不开,如果真和苏竟结婚,以后就得留在北竹村,种一辈子地了,你愿意吗?”
陈嘉嘉说,“就算我愿意苏竟也不愿意,人家看不上我。”
“你长得漂亮,又有知识,这两点就比其他人强,咱们慢慢熬,总有能选调回城的机会,”李丽华安慰说,“今年选调肯定没我们的份,明年我们一起去申请。
陈嘉嘉笑了笑,“好啊。”
当初申请插队时,原主想到最北边的城市开荒,但申请被打回来了,原因是她家有海外关系,而最北边的城市属于边|防重地,最后才来到北竹村。
她心里明白,不说选调回城,单是有亲戚在海外这一条,就足以让其他人对她望而却步,这个时候唯有根正苗红的农民才敢娶她。
她不着急,慢慢地等结束的那一天。
看完电影,人们开始慢慢散了。
一回到家,苏婆子便叫苏竟到跟前来,“你觉得那个姑娘怎么样?”
苏竟皱了皱眉头,“我和她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这回答在苏婆子的意料之中。
小苏英已经睡着,刘香兰背着他回来的,听到了苏竟的话忍不住说,“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看来非得要娶仙女才行呢。”
苏婆子瞪眼,“就你多嘴!”
刘香兰瘪瘪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抱着小苏英回房间去了。
同样,刘金铃回到家也被刘凤山问同样的问题。
刘金铃走了一路也累了,打盆水来擦脸准备睡觉,“我觉得他挺好的。”
刘凤山坐在竹椅上吸了一口水烟,“你以前如果像今天这么懂事,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刘凤山老婆说,“今天这么高兴,就别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多扫兴啊!”
今年春天的雨明显比往年的要少,连经验丰富的老农也望着天发愁,没有雨水,就得让人挖沟渠将小河的河水引入田里,既耗时间又耗人力。
在几天以后终于下起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远处的青山也看不见了,过了一个小时,雨势转小了。
陈嘉嘉趁这个不用出工的机会,到镇上寄信。
她戴着笠帽,穿着蓑衣,走到半路便感觉已面的衣服湿了,这时候已经不好回头,只能勉强继续走。
幸好出门前李丽华看到雨太大,给了她一张油纸。信件用油纸包着,妥帖地放在口袋里,要不也被打湿了。
她寄完信,又到邮电局隔壁的供销社买了一盒火柴,这才回去。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路上一片泥泞,她专挑长草的地方走,就算这样,鞋底也糊上泥巴。
李丽华见她回来十分高兴,“你可回来了。”
陈嘉嘉没有马上进房子里,而是站在骑楼那里先脱下蓑衣。只能庆幸她为了凉快所以里面穿了土棉布做的翻领衬衣,没有穿的确良布料的衣服。
的确良布料虽然现在非常受欢迎,但不透风,一遇到水就走光,谁穿谁知道。
“他们去哪里了?”她发现屋子里面少了几个人。
李丽华说,“叶小燕说下完雨山上可能会有蘑菇木耳,叫上人一起上山了。”
陈嘉嘉看了一眼屋子,没在这里的人,林桂珍、丘海等都是平时和叶小燕走得近的。
北竹村知青点的人不多,就十来个,建了集体户,现在已经隐隐分成两个小团体,一边是以陈嘉嘉李丽华为首,一边是以叶小燕林桂珍为首的,老大哥方康维则在中间维持平衡。
陈嘉嘉回来不久,叶小燕他们也回来了,每个人手上还捧着一些竹笋,林桂珍兴高采烈地说,“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竹笋!这下好了,晚上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
竹笋不大,小小的尖尖的,一看就非常鲜嫩。
方康维也为他们高兴,“看去上应该有二三十斤呢,你们在哪里找的竹笋?”
“就在半山腰,有一片很大的树林,我们没有工具,才挖了这么一点,改天我们拿工具去。”叶小燕说。
“别等改天了,吃完饭就去,如果明天不下雨,我们还要去上工,到时候竹笋就长成竹子了。”丘海放下竹笋,说完以后跑到天井去洗手。
林桂珍马上说,“我赞成,等吃完饭大家一起去挖竹笋,当然,不去的人没得吃!”
说完特地给陈嘉嘉一个眼色,很明显记着之前鸡蛋的仇。
叶小燕连忙制止,“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大家是一个集体,怎么能做分裂集体的事呢?”
言语殷切,看来是准备继续恶心陈嘉嘉了。
林桂珍说,“她不当我们是自己人,我们也不当她是自己人,今天非得让她认清楚什么叫做不劳动者不得食!”
李丽华哼了一声,“听这话,要不是知道你们挖到的是竹笋,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呢!”
陈嘉嘉鼓掌说,“如果当初吃我鸡蛋,用我牙膏的时候能有这种觉悟就好了。”
叶小燕脸红一阵白一阵,双目含泪眼看就要落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丘海不忍心看到自己有好感的姑娘被欺负,“陈嘉嘉你这么说不对,那些都是你自愿拿出来的,叶小燕可没逼你!”
方康维满头大汗,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们别再吵了,快去处理竹笋吧,我听说竹笋才回来之后不能马上吃,得剥壳泡一个晚上,才没有苦味。”
“那今天晚上不就没有竹笋吃了?”林桂珍非常失望。
“我们明天吃也一样,等吃了晚饭我们再去挖一些回来,吃不完的可以烘干了做笋干。”叶小燕安慰说。
“好。”待林桂珍想要再瞥一眼陈嘉嘉时,却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卧室里去了。
陈嘉嘉觉得没趣,在这里吵吵也没用,况且她对爬上那么高的山去弄竹笋没有兴趣,有这时间,倒不如在卧室里好好看书,刚才小说只看一半没看完呢。
她拿起书还没看几页,生产队队长就带着本村几个年轻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知青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