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阴
什么是真相?最离谱的往往就是真相。】
与晏雪在灵河渡分别后,隋意花了几天时间,去调查“妖女”。她先是给认识的人打电话,对,就是那些买了鸣牌的仇家。
大家反应不一。
梨花岛的皎皎公子又气又臊,“你特地找我,就是为了打听她的消息吗?本公子可不认识什么妖女,本公子还小呢,根本不打算现在就找道侣!你不要污蔑我,我甚至都没有在仙人洞府里为她打过架!”
隋意:“对对对,你那会儿在帮我卖南瓜,所以你到底见没见过她?”
“没有!”
皎皎公子誓死保护自己的名节,并挂断了电话。
南华门大师兄试图跟她谈条件,“你叫我一声好师兄,我便告诉你,如何?”
隋意觉得耳朵受到了玷污,遂撂下一字,并挂断了电话,“滚。”
杨冲到现在都没能加入通讯录,遂弃之。
那个没办成结契大典的流云真君,则坚称自己没有妖女的画像。他是在两天前刚刚跟隋意联络上的,目的不是寻仇,而是找人。
他似乎陷入了追妻火葬场,在到处找自己的前未婚妻,意迟仙子。
隋意不相信,她反问:“你都在仙人洞府为了她与万剑宗少宗主打架了,你会没有她的画像?你书房里没有密室吗?密室里也不挂一挂?”
流云真君矢口否认,“休要污蔑我!我只是把她当晚辈,不想那些浑人污了她的名声罢了,意迟不懂我,世人不懂我,可我问心无愧。”
你们这些修仙的,一个两个都说我污蔑你们,其实心都脏得很。
隋意翻了个白眼,“对对对,大家都不懂你,我不懂你意迟不懂你,风也不懂你,雨也不懂你,天上的星星都不说话,它一说话就是你个大傻逼。”
挂断电话,隋意舒坦了。可这一轮电话都打遍了,这群没用的男人一个都没派上用场,接下去该找谁呢?
少当家?
这位姐妹手黑心也黑,轻易不能跟她做交易。
隋意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一个人。
午夜的飞舟上,她的夜班同事卫凉又独自坐在大堂门口,随机吓死过路人。隋意搬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递过去一根馋嘴肉干,“卫兄。”
卫凉:“?”
隋意:“你认识提督府的二公子吗?”
卫凉:“曦朝有好几个提督,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隋意:“洮漉浦的那个,他家二公子在京中高中状元,提督夫人还专门上小方山还愿。”
卫凉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隋意干脆把肉干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继续说:“你知道那位传闻中的‘妖女’吗?让仙门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们在天鹿山为她打群架、扯头花的那位奇女子,前段时间也跑到京中去了。那二公子也在京中,我很好奇,不知二人有没有缘分。”
卫凉偏头看向隋意,她嘴里那根肉干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有股特别的辛香。他经常能从隋意嘴里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词,譬如“馋嘴肉干”,奇奇怪怪,可仔细一想,又觉贴切。
隋意见他看过来,便又摸出一根肉干递过去。
卫凉吃肉干,第一口没咬动,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它咬下来,仔细咀嚼,唇齿留香。肉干偏辣,也偏硬,但偏偏让人越嚼越上瘾。
一根吃下肚,他汗都出来了。
隋意又递了一根给他。大堂门口,两人并排坐着嚼肉干,前面是月光如水,后头是满室寂静,只有一个醉鬼在打呼噜。
良久,第二根肉干也吃完了,卫凉说:“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小方山的雇主家,在京中有些人脉。”
隋意笑逐颜开,“那就谢谢你家雇主了。”
卫凉也不拖泥带水,当即站起身来,走到甲板边缘,摘下腰间挂着的一个金属哨子。他对着无垠夜空吹响了哨子,却没有发出声响。
一只黑色的鸟儿破空而来。
它振翅飞翔时,也没有声响,形如麻雀,快若闪电。隋意认不出它的品种,但看它停在卫凉肩头,用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去蹭他脖颈的样子就不难看出——她这位深藏不露的夜班同事,虽然没有法力,但他有召唤兽啊。
“它叫咪咪。”
“…………”
沉默,是此刻的蒸汽飞舟。
隋意不是很想吐槽云梦大陆的起名水准,婉君从来就不理会“婉君”这个名字,而咪咪……哦,它倒是挺认可的,一听见“咪咪”,就开心地叫唤。
可它明明在叫“吱吱”。
叫着“吱吱”的咪咪是传信使者,卫凉将隋意要调查的事写在纸上,折叠好,放进铜板大小的碎花小布包裹里,再系在咪咪身上。
咪咪背着碎花包裹,可爱极了。
“这包裹哪来的?”隋意难得地少女心萌动。
“我缝的。”卫凉答。
同事心灵手巧,值得赞扬,但隋意看了看他,捂着心口,又把少女心按了回去。办公室恋爱,要不得。
三日后,深夜,咪咪带来了回信。
在这几日里,隋意又通过云梦谷收集了不少信息,再与回信对比,基本可以确定她想要的真相——那位妖女,曾经的柳家养女,叫做柳苾的女子,是当年跟他爸妈在同一架飞机上的乘客。
她的名字变了,但从画像上看,相貌未变。古代的画像虽然没法一比一还原,但柳苾脸上的酒窝就像真相的锚点。
三年前,飞机失事。不论是柳苾还是隋意的父母,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隋意看过所有的相关报道,翻阅过所有的遇难者资料,反反复复无数遍,刻在脑海里一日也没有忘。
更决定性的证据是,柳苾进京后,便去芝林观拜会了因梦道长。芝林观只是个普通道观,因梦道长也不是修仙者,但在凡尘中,他算得上是一个得道高人。
据说,柳苾与他见面后,入梦三日,方魂兮归来。
她开法会,宣称自己梦见了前世。
在前世,她是个可怜的寡妇。早死的前夫道德败坏、人品低劣、坏事做尽,别说什么朝三暮四,便是路过一条狗他都要踢一脚,是个实打实的渣男,并且他叫做——魏杨宇轩。
叫这名字的,要不是个现代人,隋意能把兽首山所有的鸡都给吃了。
魏杨宇轩就这么在异世出了名,现下还留在京中的读书人,哪个不是文采斐然已经中了进士的?讨伐他的文章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就说那提督府的二公子,骂得最狠了,偏偏还不带一个脏字儿。
隋意因此可以确定,柳苾确实是穿过来的,而她爸妈真的没有死。扶摇女士是个仙人,在飞机坠毁之前,大概率还有机会力挽狂澜。
可是情况紧急,飞机上乘客又多,她多半没办法精准地控制每个人的落点。所以,柳苾穿越到云梦大陆后,阴差阳错成了柳家的养女。后来,仙人出现,将之带走。
这个仙人,是妈妈吗?
可为什么柳苾现在还留在云梦大陆,是单向传送,回不去了?妈妈不在柳苾身边,她又去了哪里?她爸呢?
一个疑惑解决了,但又带来了许多新的疑惑,隋意头都大了。她妈穿越回来,记得在仙人洞府里挂上她爸的画像,怎么就不记得给女儿留一封信呢?
哪怕是一张说明情况的便签纸呢?
很难吗?
啊?很难吗?
我是充话费送的吗?
隋意心态炸了,跑到电话亭,打开鸣匣随机选择一个倒霉蛋,打过去痛骂一通。因为她坚信能量是守恒的,痛苦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流云真君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平日里再咬文嚼字一人,都开始说大白话,“你有病啊?!”
“被你逼的。”隋意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又迅速离开电话亭。
流云真君再打过来,也打不通了。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想,他到底怎么逼她了?是隋意在仙人洞府坑了他不是吗?
他还没有去找她算账呢,怎么就逼她了?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云真君枯坐一夜,到天亮也没想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何他只是照拂一个晚辈而已,多关心了一些而已,就像犯了天大的错,而世上竟无一人懂他。
“究竟是为何!”真君披头散发,一拳砸在他的灵玉床上,玉床裂了,也吓坏了奉掌门之令前来寻他的小弟子。
“真君,疯了。”小弟子如是回禀。
一个疯了的真君,大约能为云梦谷提供好些天的谈资,而隋意在猜到柳苾的身份后,选择了静观其变。
若柳苾真是穿越来的,跟她妈有渊源,那她在知道仙人洞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多半也会怀疑隋意的真实身份。
隋意更倾向于,她已经猜到了。猜到了,却按兵不动,那隋意也不能妄动,毕竟穿越之事不可为外人道也。
她更好奇的是,柳苾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为此,隋意这几日没少往电话亭跑。但她是在摸鱼吗?她是在云梦谷里搜罗消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在做正事。
云梦谷里依旧热闹非凡,京中很热闹,兽首山也很热闹。而某些身处热闹中心的人,却充耳不闻,只顾着给隋意写信。
这一日,飞舟在新的渡口停泊,驿站的伙计特地将信件送上船。这些信件,有些是商会内的文书,有些是驿站的代送服务,当然也有飞舟工作人员的家书。
隋意拿到信时还很诧异,“我也有?”
她孤家寡人一个,谁会给她写信?柳苾不至于用信联络她。便是她的仇家,都用上鸣匣了,谁还会用这么古老的方式……
哦,是蓬山真君。
【蓬山拜会隋姑娘
冒昧来信,多有打扰。兽首山一别,已十日有余,不知姑娘近来安好?师姐婉君茶饭不思,竟是蛋也不曾再下过了,只想与孔雀打架。我虽尝试开解一二,但收效甚微。
不知隋姑娘,可有解?】
随信附赠银票十两。
作者有话要说:隋意:打开鸣匣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
陈官: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