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翻过来拨开湿发,竟是位俊美贵气的公子。
宋酒伸手往他鼻息间探,又聚了灵力往人体内游走一圈,“气息很微弱,离死不远,但体内有一股力量保住心脉。把人捞起来放到火堆旁晒晒,说不准能救过来。”
那公子身高马大,趴在水里就大大一团,扶起来更似一座高山。
薛桃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走路都踉跄。
宋酒看不下去,示意她们把人摆直,直接拦腰一个公主抱,向火堆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二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人是昏迷的,靠自己肯定坐不住,周围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宋酒就把那人的头放在自己肩上,一起烤火。
薛桃二人一路嘴巴都没合拢过,围坐火堆时脸上更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刚在水边没看清,此时被光一照,那人头上泡白了的伤口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显眼。
虽然穿的衣服不同,可同一条河同是男子且头上一看就是东西砸出来的伤口,让薛桃二人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是被她们砸的那个人吧。
薛焉咽了下口水:“酒儿,真要救他吗?”
桃姑娘跟着道:“我们身无分文,就算想救也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
宋酒不明其中深意,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既然要摘他饰品换钱,合该给他些回报。死了把人埋葬,活着能救就搭把手救一下,且他亦是修仙之人我往他体内输些灵力比什么大夫丹药都有用,花不了什么钱。之后,能活过来就活,活不过来就死,我们也是仁至义尽,并不亏欠他什么。”
薛桃二人对视,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有没有可能,可以直接摘了首饰把人扔在这儿呢?
反正四下无人,反正这人气息薄弱又是昏迷状态,无论他之后是生是死,也不可能真追着她们讨债啊。
然而面对宋酒理所应当的表情,二人没敢再劝,生怕被她发现端倪。
毕竟,这人可是差点被她俩杀了啊。
气氛不可挽回地陷入凝滞。
宋酒瞥了眼神色恍惚的薛桃二人,见她们没打算说,便默默给那陌生人输灵力保他生机。
一夜过后,三人面色都有些憔悴。
倒是那富贵公子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虽然晕着,看样子是没性命之忧了。
在把人搬到驴车上时,那人还哼唧两声,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呢喃,薛桃二人提心吊胆地看了一阵,发现人没醒,又放松了下来。
坐上驴车时,宋酒问了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桃二人面色僵住,须臾后硬扯出笑脸:“没,没有啊!”
宋酒摇头:“闲着没事就多练剑,虽是赶路一天一千遍还是要做到的。”
薛桃二人忙点头,拿着折来的树枝煞有介事地挥舞起来。
小毛驴跑不快,速度跟人走起路来差不多,好处是能让人坐在上面歇歇脚。
但身为修士又是初入门的剑修,歇这个词哪能存在。
在对方划水挥完一千遍后,宋酒把两人赶下驴车,让她们跟在旁边走。
薛焉不懂:“修炼仙术,不是该找个灵气汇聚的地方打坐吐纳么?怎么我们这些日子不是在挥树杈就是在走路,总感觉像是在练拳脚功夫。”
她想象的日子是御剑天地间,仗剑走天涯。
现实是挥舞树杈子,双腿追驴车。
这差距,属实有点大。
旁侧的桃姑娘虽没提出异议,也是一副等待回答的模样。
宋酒示意薛焉上前,拿起她的树杈子再让她拿着桃姑娘那根。
她扬手,催:“打我,随便打。”
薛焉有些怕,先是将目标对准宋酒的树杈,狠狠甩去。
“啪!”
薛焉手背被抽了一道红印子。
“再打。”宋酒道。
薛焉忍着疼又挥了一下。
“啪!”
第二道红印子落下,与先前那道正好错开成一个大大的“X”字,像是在嘲笑她的犹豫。
“我说,随便打,往我身上任何一处你认为的弱点打都行。”宋酒再次强调,并道:“速度快点,别这样一挥一停。”
薛焉又疼又委屈还怕被宋酒斥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当即咬牙狠狠挥动手里的树杈。
啪啪啪啪!
她手上多了四五条红印子。
宋酒手上有分寸,只把人打疼皮肤打红,并不是真把人打坏。
等薛焉两只手背布满密密麻麻的红印,她让薛焉颤着手的薛焉把树杈递给桃姑娘。
“你来。”
桃姑娘目睹过薛焉被打,心有戚戚,也知她现在这水平完全无法跟宋酒比,当即咬牙闭眼,一通乱挥。
“臂无力,腕不稳,手还抖。”
伴着宋酒嫌弃的声音,啪啪啪三道红印落下。
桃姑娘吃痛,再挥再被打,几番后得了满手背的红印。
直到此时,宋酒才把手里的树杈子扔给薛焉,道:“整日吐纳的是法修,我们剑修修炼重要手里的剑更重要。想当剑修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半途而废什么都做不成。从明日起,每日挥剑两千下,走路至少十里地,赶路途中我不会对你们的姿势力度等等做任何要求,但这一路必须得把体力练上去,否则只能考虑换个路数了。”
这路数二字在宋酒眼中是换个修炼方式。
她入大衍天晟时,就听师姐整日跟师哥念叨,说什么教人修炼要因材施教。
若是薛焉和桃姑娘确实不适合剑修,考虑做法修甚至丹修都可以。
落在薛桃二人耳畔,却成了一种委婉的拒绝。
两人哪肯放弃这好不容易求来的修炼机会,当即表示:“酒儿你放心,这一路上我们肯定把身体练得结实健壮,绝对能做剑修的!”
宋酒看着两人娇弱的身板,实在不敢相信。
大抵她眼中的怀疑太明显,薛焉脑子一转,当即就学着先前宋酒打她的招式,拿着树杈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动作虽笨拙,挥剑的姿势与角度倒学了个五六分。
“还行。”宋酒道。
桃姑娘不甘示弱,也照着薛焉的路子来了趟。
她的动作和力度比薛焉还好些,学足宋酒六七分架势。
冬风乍起,吹动两侧枯叶打着璇儿地往驴车附近飞。
飞到桃姑娘挥动的树杈上,被树杈打得哗哗作响。
声音惊醒了车板上躺着的人,他从噩梦中醒来,腾地一下坐直身体。
浑噩的视线由此清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人抱剑而坐如孤峰般挺直的脊背,漫天枯黄树叶,洋洋洒洒往她身上掉落,像一只只黄色蝴蝶,轻盈飞舞。
“蝴蝶!”
殷松桥猛地扑向宋酒,脸上荡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