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瑜警惕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己一声嚎叫,竟然将这位护法叫过来了。
她犹豫着怎么开口。
却见这位护法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在她惊恐得瞪圆了的眼睛下,伸出一只手来。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手?
说是骨瘦如柴一点也不为过,皮肤紧贴骨头,显得皱巴巴的,青筋分明可见,十分的丑陋。
青莲护法见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快速的放到了她的腹部,揉捏了片刻。
在程幼瑜震惊的目光下,收回了手,藏在宽大的道袍中,缓缓道:
“你的身体没事,不必惊慌。”
程幼瑜怔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刚刚是在给她看病?
可是女子的腹部是随便可以乱捏的么?
程幼瑜怒火中烧,捡起食盒里的干果砸向他,气红了脸骂:“无耻之徒,王八蛋。”
青莲护法偏头躲过,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声音充满了无奈:
“我断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只是你嚎得太痛苦,我才出此下策。”
这还怪道她头上了?
程幼瑜装作气坏了,余光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
想着这位青莲护法身体如此孱弱,定然没什么力气。
她作势要起身走开,身子却一转,将他扑倒,
藏在袖中的簪子,抵住他的喉咙。
冷声道:“青莲护法,现在请你放我离开。”
青莲护法仰趟在地上,面具下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外面有不少教中弟子,你挟持了我,也逃不出去。”
程幼瑜板着脸,“这你就别管了,不想死的话,就放我离开。”
青莲护法低笑一声,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将脖子往簪子尖端处凑了凑,
“我赌你,不敢。”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程幼瑜握着发簪的手反射性的缩了缩。
便是这一个破绽,青莲护法便捏住了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夺走了她的发簪。
他促狭的笑道:“程姑娘,是对在下投怀送抱么?”
程幼瑜很不甘心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冷冷的盯着他。
青莲护法笑容消散,轻叹一声:“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伤心的。”
程幼瑜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青莲护法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的道:
“好好待在这儿,这里可比外面安全得多了。”
程幼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别扭得厉害,不知为何,这个青莲护法,总给她一股熟悉的感觉。
可是,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
青莲护法从屋中出来,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天空。
云朵泛着金边,夕阳染红了一片红霞。
时辰该差不多了。
他慢悠悠的朝前面的道场走去,有隐在他身后的白莲教徒现身出来阻拦:
“护法,道场里布置了很多火油,太过危险,您身份尊贵,万万不能踏足。”
青莲护法轻抬眼眸,冷冷的看过去,平静的眼眸里藏着几分阴戾之气。
白莲教徒身子一僵,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砰!的一声跪下,紧声道:
“属下逾越了。”
青莲护法这才收回目光,抬脚踩着他的手掌过去,指骨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荒郊分外响亮。
白莲教徒忍着巨痛,谦卑的垂着头,
直到青莲护法朝前去了,他才站起身来,甩了甩被踩的变了形,软趴趴的手掌,亦步跟了上去。
青莲护法站在矮丘上,目光遥遥的望向人头攒动的道场。
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拉,露出一丝讥讽,缓缓问:“还有多久?”
白莲教徒忍着手掌的剧痛,低声回道:“还有半刻钟。”
“半刻钟啊!”
青莲护法叹息一声,幽幽道:“好久没看过烟花了,只可惜白日的效果要差很多。”
白莲教徒垂着头,不敢言语。
青莲护法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吩咐下去,堵住路口,莫要让人跑了。”
从角落里又闪身出一名年纪较大的白莲教徒领命下去。
青莲护法又抬眼瞥了眼逐渐暗沉的天色,转过身去,抬脚离开。
……
程幼瑜焦急的在屋中四处摸索,她左拍拍,右摸摸,逛遍了整间屋子,也没寻到一丝可以逃出去的缝隙。
眸光不由得落下那间不太结实的墙壁,她走上前去,曲指敲了敲。
咚咚咚!有着轻微的回响。
但是若要破开,先不说闹出的动静足以惊动外面看守的人,
况且以她的力气,恐怕也有为难。
程幼瑜瘫坐在地上,失望的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只能被困在这里么?
想到法门寺的那场灾祸,便与这位青莲护法有关,
如今他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在计划着什么事。
程幼瑜忧心忡忡,无论是海棠也好,程太妃也好,她都不希望她们出事,
何况道场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人。
她很想将白莲教徒在道场的消息传出去,
只可惜,她看了看紧锁的房门,
这下是连屋子都出不去。
紧蹙着眉,又叹了口气。
程幼瑜捏了颗干果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让她又有些精神。
她正思索着逃离屋子的法子,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程幼瑜抬眼望去,
青莲护法逆着晚霞的霞光走了进来。
橘红的阳光投下一抹阴影,落在他的面具上,
露在外面的双眸越发琢磨不定,看着有些怪异的阴森。
程幼瑜绷紧身子,戒备的盯着他。
青莲护法眉峰一蹙,似乎有些不悦,很快又松展了眉头,用一种平静温和的声音说:
“待在这里可还好?”
他的眸光扫过未动过多少的干果,落在她略显纷乱的乌发,大致能猜到她在这屋中做了什么。
青莲护法并未生气,反而笑了笑,带着一种熟稔的包容: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喉咙受过伤,即便是温和的语气,也有些怪异。
程幼瑜紧绷的身子并未松懈,对于这位青莲护法突然奇来的善意,疑惑的同时,半点不敢受领。
就怕有什么阴谋诡计。
青莲护法见她垂着眼眸,并没有动作,便知她还是不信他。
不由得一丝苦涩升上了心头,
只是,他与她多年未见,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他,亦是不会轻易相信。
青莲护法是心志坚定之人,很快便将这一丝沮丧抛出脑外。
淡淡道:“你是要自己同我出去,还是我让人抬着你出去?”
程幼瑜素来是个识趣的,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只犹豫一瞬,便跟在青莲护法身边离开。
外面的天色暗沉了下来,明净的月亮缓缓升起,皎洁的清辉铺满了大地。
风轻轻掠过树梢,发生沙沙的声响。
程幼瑜跟在后面,眸光不由得落在青莲护法的背影上。
太瘦了,简直像是剥离了皮肉,只留下骨架支撑着。
身上挂着一件宽大的道袍,乍一看,倒有些像幽灵鬼怪。
这副身材无论怎样都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程幼瑜有些好奇,这位青莲护法是天生便这般瘦,还是生了什么病?
她心不在焉的掠过这些有的没的想法,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在地。
一双手扶住了她,骨瘦如柴,青筋明显。
程幼瑜站稳了身子,低声道:“多谢护法。”
她想要挣开,却被他反手握住,牵着向前走去。
程幼瑜被迫跟在后面,磕磕巴巴的道:“我自己能走……”
青莲护法并未搭话,两人踏出院子时,他脚步倏地顿住。
程幼瑜连忙刹住脚步,差点撞上他的背。
正想问怎么停下了,抬眸看见眼前的场面,惊得瞪大了眼睛。
安静的院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量的羽林卫。
他们拿着火把,举着弓箭,将青莲护法一行团团围住。
夜幕下,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羽林卫身上的银甲,
腰间佩刀的寒光凛凛
气氛一片肃杀。
青莲护法松开了程幼瑜的手,眸光落在前方气质最为出众的人身上。
光华如玉石般俊秀的相貌,清冷疏离如皎皎明月的眉眼。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衬得长生玉立,清贵不凡,
让人不敢有半分亵渎。
赵嘉言负着手,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容显得很温柔:“阁下可是白莲教的青莲护法?”
青莲护法看着四周对着自己的弓箭,沉默一瞬,缓缓道:“我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不知太子殿下是何时发现的?”
赵嘉言并未回答,反而朗声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阁下三番五次率领白莲教众犯上作乱,便该知会有今日,这出请君入瓮,孤可是给护法准备好久了。”
青莲护法冷笑一声:“好一出请君入瓮,太子殿下好算计,这一回是我失策了,只是太子殿下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眉目一压,带着几分阴森:“道场里还有不少贵人呢,有他们作伴,我又有何惧?”
赵嘉言垂眸淡笑,玩味道:“阁下指的可是铺在木台下的那些火油,真可惜,孤早派人换掉了,只怕不能如阁下所愿了。”
青莲护法瞬间变了脸色,眸光极为冰冷的看着赵嘉言,充满着凌厉的杀意。
赵嘉言淡定的与他对视,余光却不着痕迹瞥向一旁的程幼瑜。
“阁下已无退路,还是乖乖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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