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辩驳

德妃看向太子,温和的说:“陛下宣召了你,你便去吧,万万不可耽误了正事。”

赵嘉言弯腰行了个礼,敛目道:“母妃见谅,儿子下回再来看您。”

德妃轻轻颔首道:“你若是事务繁忙,不必总往这里来,有嘉止陪着我,当以国事为重。”

赵嘉言垂眉敛目,低声应道:“是。”

他起身来,往外走。

一直安静的四皇子也站起来,笑道:“母妃,不若让我去送送二哥。”

德妃眉心微微一蹙,随即又松开,看着两人笑:“你们兄弟情深,自是应该。”

四皇子行了个礼,也跟着赵嘉言身后出来。

到了景仁宫门口,赵嘉言停下脚步,笑容清淡:“四弟留步,送到此处便好。”

四皇子叫住他:“二哥!”

他上前两步走到赵嘉言身侧,俊秀的面容带着些许天真:“听说朝廷要重凿陵渠运河,父皇叫你可是为了此事?”

赵嘉言眼眸微深,笑容淡了些:“四弟,朝廷大事怎可随意窥探?你身为皇子,自该谨言慎行。待你行了及冠之礼,父皇派遣了差事,自然会知晓。”

四皇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嫉恨,面上却故作疑虑:“二哥还未行及冠之礼,不也在朝廷之中掺和政务了么?”

赵嘉言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他,居高临下的道:“孤是太子,你是么?”

四皇子面色一滞,藏起心中的怨恨不甘,干笑两声:“二哥说笑了。”

赵嘉言垂眸理了理袖摆上的褶皱,语气清淡:“四弟还是将心思放在学业上的好,待学有所成,自会有机会报效朝廷……莫要总琢磨些上不了台面的歪心思。”

说到后面,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煞气。

四皇子眸光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将一肚子的火憋下,笑着躬身抱拳:“二哥教训得是,四弟受教了。”

赵嘉言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这才抬脚离开。

四皇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待人消失不见后,才直起身子。

天真俊秀的面容布满了阴沉。

……

赵嘉言到了宣政殿门前,司礼太监冯海早早候在门外。

见着他,着急道:“殿下可算来了,陛下在等你呢。”

赵嘉言眸光微动,笑道:“冯公公,里面可是还有其他人?”

冯海深知这位太子深得陛下宠爱,识趣的笑了笑:“太子殿下发问,咱家自是不敢隐瞒,左谏议大夫张大人与尚书令周大人都在里面。”

赵嘉言挑了挑眉,瞬间明了,这两个人都是重凿陵渠运河的反对者,来意不言而明。

遂又朝冯海笑道:“多谢冯公公相告。”

冯海忙抬手见礼:“太子殿下折煞老奴了。”

同冯海寒暄过后,赵嘉言抬脚踏进宣政殿。

殿中,大晋的皇帝陛下端坐在黄花梨的雕龙案几后,端着一盏茶细品。

他瞧着约莫五十多许,两鬓微白,上了年纪的面容依稀能见着年轻时的俊美。

一双稍显浑浊的眼眸,十分温和。

殿上还站在两人,一个年纪大些,约莫七十少许,满头银丝,身着大紫官袍。

另一个年纪稍微轻些,瞧着不过而立之年,身着正青色官袍。

两人身姿微微弯曲,作出谦恭的姿态。

赵嘉言扫了一眼,便上前跪拜:“儿臣见过父皇。”

见着最喜爱的儿子,

洪熙皇帝放下茶盏,嘴角露出浅浅笑意,抬了抬手:“太子请起。”

赵嘉言这才直起身来,转头看向两人,笑道:“原来周大人与张大人也在啊。”

周韫与张晖弯腰见礼,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赵嘉言笑着扶起两人:“两位大人不必多礼。”

待互相见完礼后,赵嘉言才又看向洪熙皇帝:

“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是为何事?”

洪熙皇帝眉心微蹙,递了一份奏折过去:“你看看。”

赵嘉言接过,打开,是钦天监的奏折。

大意是:“下臣夜观星相,有灾星显现,恐有大乱发生,下臣惶恐,不敢决断,故来回禀陛下。”

赵嘉言快速看了一遍,将奏折合上,笑道:“星象之学,深奥难测,故有夸大之嫌,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等玄学之事,怎能拿来做数。”

尚书令周大人先开了口,他抱着牙笏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都说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天降灾星,定有预警之意,若是不加以重视,恐怕上天大怒,降下更严重的灾祸。”

赵嘉言转身看他,似笑非笑:“孤竟不知,尚书令什么时候改做钦天监了,张口闭口的星象玄学。”

周大人冷哼一声:“殿下不必讽刺老臣,历朝历代设有钦天监一职,便是为了体察上天之意,及时躲避灾祸,如今灾星显现,事关天下黎民,事关大晋基业,老臣身为尚书令,如何能不管?”

洪熙皇帝见两人吵了起来,忙打圆场道:“周爱卿言之有理,太子年幼,行事尚不周全,不知周爱卿有何高见?”

周大人这才作罢,手持牙笏,拜了拜道:“老臣听闻陛下要重凿陵渠运河?”

洪熙皇帝看了一眼太子,温和道:“是有这事。”

周大人一听,俯身便拜:“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前朝是如何覆灭的,陛下难道忘了么?重凿陵渠运河,有伤国祚啊,陛下难道要弃大晋基业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凿运河?”

他叩首一拜,又道:“如今灾星显现,便是上天对陛下重凿运河的警示啊。”

洪熙皇帝静静的听着,眸光落在赵嘉言身上:“太子如何看?”

赵嘉言疏淡的眉眼一压,嘴角的笑容维持不变,却没什么温度。

“周大人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周武朝覆灭,乃炀帝残暴,哀帝昏庸,奸邪当道,使得百姓民不聊生,怎可全怪在开凿陵渠运河之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况且,若陵渠运河凿成,南北相通,贸易不止,倭贼之患亦可平,此乃惠及千秋的功业。”

周大人一甩衣袖,板着脸道:“太子年幼,可知好大喜功,非仁君之相。”

赵嘉言疏淡的眉眼微冷,微笑道:“周大人年迈体弱,想来是失了雄心壮志,行起事来这般畏首畏尾。”

周大人面色青红交加,最后朝陛下一拜道:“陛下,老臣对社稷之忠心,犹如皎皎明月,陛下若是嫌弃老臣碍手碍脚,老臣上疏辞呈,告老还乡便是。”

洪熙皇帝忙起身将他扶起:“周爱卿何故说出这样的话?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周爱卿乃三朝元老,这朝堂若是少了你,便少了根定海神针。朕如何能安心?”

周大人道:“陛下……”

洪熙皇帝拍了拍他的手略作安慰:“周爱卿忠心为国,朕知晓。”

他眸光瞥向太子,动了动嘴唇。

赵嘉言上前来,朝周大人一拜,笑道:“周大人,孤年幼无知,有口无心,还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周大人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见坡下驴道:“太子严重了,老臣亦有愧。”

洪熙皇帝这才笑道:“陵渠之事可日后再行商议,莫要伤了君臣和气。”

他在君臣二字加重了语气。

周大人忙跪下道:“老臣以下犯上,还请陛下责罚。”

这一回是赵嘉言将他扶起,洪熙皇帝笑了笑:“周爱卿无心之过,朕怎会怪罪。”

因这一争吵,自然没了气氛。

周大人与张大人便告辞离去。

待人走后,洪熙皇帝看着赵嘉言,无奈训斥:“周韫好歹也是三朝元老,你该给他留些体面。”

赵嘉低头受教:“父皇所言甚是,儿臣知晓了。”

洪熙皇帝对这个儿子素来疼爱,也不忍多作责罚,骂了他几句,便换了话茬,

“重凿陵渠运河之事,朝中反对之声不小,周韫乃三朝元老,都旗帜鲜明的唱了反调,背后也不知有多少力量。”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即便如此,你依然要重凿陵渠运河?”

赵嘉言双手交叠,举过头顶,朗声道:“回父皇,儿臣初心不改。”

洪熙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笑道:“好一个初心不改。”

他继续道:“此事只怕风坡不断,朝野上下,阻力不小,朕可允诺你重凿陵渠,但如何平定朝臣风波,便要看你的了。”

赵嘉言笑道:“儿臣谢过父皇。”

说完了朝事,便要说家事了。

洪熙皇帝笑道:“你那太子妃,你何时娶过门?”

赵嘉言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绪,笑道:“父皇,水仙年纪尚小,宁国公爱女心切,想多留她几年,儿臣不急。”

洪熙皇帝笑骂道:“唐启蒙那个老不修,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做拦路虎,阻碍朕讨儿媳。”

赵嘉言道:“宁国公爱女之心,亦如父皇爱儿臣之心,儿臣愿多等些时日。”

洪熙皇帝叹口气:“罢了,此事暂且不提……程太妃的侄女,你又是如何看?虽说只是个侧妃,但品性亦是不能太差。”

赵嘉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张明艳狡黠的面容,心下生出些许复杂来。

他压下情绪,回道: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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