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将士们皆打起十二分精神,万分警惕。
预料之外的,鲜卑没有攻山,而是原路折回,只留下一干千余人的契丹将士。
“报,元帅,鲜卑撤军了!”一个铁甲小将匆匆奔来,身上大汗淋漓,眼中却满是神采。
不必背水一战,他们只需等待援军出现便足够了!还有机会,能回乡见妻儿老小。
“撤军?”不该如此啊!
以前世的记忆来看,拓跋清对洛朝野心勃勃。
她作为洛朝的一员悍将,当是他眼中钉,肉中刺。
这么一个大好的击杀她的机会,拓跋清竟然放过了?
难不成,他去追击杨将军了?
“是的元帅,往沙漠方向回撤了!”小将面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就连说话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本帅晓得了!”虽然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鲜卑无故撤军,其中大有玄妙!
“未免生变,今夜照旧巡视,加强戒备!”
“是!”
微风阵阵,带着淡淡的土壤香气。
整整一夜,两千将士都处在清醒、警觉的状态上,直到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光辉铺满整座天云山。
天亮了,鲜卑并未折返,他们,安全了!
“呜~~!”
“哈哈!”将士们欢呼雀跃着,庆祝着劫后余生。
兴奋过后又赶忙计算着这次战斗杀死的敌人数量,好用来换取半年归期。
“援军来了,山下援军来了,是六王爷带的兵!”派出的探子顾不得脚下道路崎岖一路朝凤盈所在方向飞奔。
“张震!”
“莫将在!”虎背熊腰的壮硕男子单膝跪下,地面都颤了几颤。
“率众将士下山迎接六王爷!”
“是!”凤盈说罢,张震便起身列队。
腹部一阵阵疼痛传来,凤盈再次出声:“若是看到狗蛋,让他到昨日树下来找本帅!”
“是!”张震领命,两千余将士步调整齐,浩浩荡荡地朝山下走去。
见众人皆离去,凤盈这才从坐了一天一夜的树干上稍稍挪了点位置,一滩血蜿蜒着从树干上滑落。
分明前世葵水迟来了一月,如今竟只推迟了七日。
这简直比被敌人伏击还要打得她措手不及,要她如何去见众将士?
大抵是因为连日征战,加上吃食方面极不规律,导致她这回葵水时比以往都要疼痛。
双手捂着腹部,凤盈心中盘算着待会该用何种说辞让狗蛋将外裳脱下来。
她生得娇小,军营中也就狗蛋一人身形和她较为相似,否则她就找张震了。
凭着张震对她的信服,她只要说一个“脱”字,无需解释,张震就能把自己扒得只剩亵裤。
“沙沙!”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凤盈猛然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
“王爷?”
“凤元帅受伤了?”
男子身着一袭宝蓝色云锦便服,外罩玄色长袍,头戴白玉簪冠,腰间携有配剑,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为俊逸。
他就这么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淡笑。
此时一眼,仿若万年。
不觉眼眶湿润,红了一圈。
“凤元帅?”声音再次响起,凤盈连忙别过脸,将泪水逼回。
“下官无事!”声音里的些许沙哑,透露了她的情绪。
“既然无事,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慕容南宇眼中笑意愈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沙沙”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脏,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甚是好闻。
“王……王爷……你……我……”前世的画面浮现眼前,最后却是定格他被她包围的那一刻。
再见时的激动、兴奋霎时被包含着愧疚的复杂情绪浇熄。
那是亲手逼死她夫君的人,她也血刃对方报了仇,本该两不相欠,从此陌路,为何再次见面,她会欣喜若狂,隐隐期待着一切重来。
“没想到让匈奴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竟会紧张得口吃!”语气中调侃之味渐浓。
凤盈抿唇,沉声道:“王爷请不要靠近,今日之事,下官明日便会登门谢罪!”
今生不该相见,不该靠近,不该让他再对她情根深种,她承不起他的情。
“为何要等到明日?”纵身一跃,慕容南宇稳稳站在树枝上,于距她不足三寸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命狗蛋随军在山下等候,凤元帅怕是没衣裳换了!”
“你……”凤盈怒目而视,他竟然晓得她来了葵水,还故意戏耍她。
“本王怎么了?”知她怒从何来,慕容南宇却还是故意逗她。
那俊脸越凑越近,虽然她带着面具,但脖颈上已泛起一层粉晕。
“王爷,这不吉利!”女子来葵水时,男子接近对男子是不吉利的。
尤其是在天家,对这更是忌讳。
“哦?”玄色从眼前闪过,他的外袍已披于她身上,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咚!”
“咚!”
“咚!”
凤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如鼓,剧烈得好似要从胸口跳出。
“凤元帅大概是走不了了吧!”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戏谑。
“是走不了!”她能清晰感觉到血顺着肌肤蜿蜒而下,若是走去,大概靴子下都会渗出血来。
调整了心态,凤盈对上他的眼眸,露出浅浅笑意:“不如六王爷做回好人,抱下官下去?”
在军营中呆久了,整日跟一群汉子厮混,好胜心自是增强,被人调侃了,她便要调戏回来!
岂料……
“好!”慕容南宇应得飞快,声音温润,带着不易觉察的柔情。
凤盈只觉身子一轻,便被抱起。
“六王爷!”习武之人,反应极快,凤盈运气便要从他怀中逃离,但一动便顿住了。
慕容南宇手中扯着玄色长袍的带子,若是她跳出他的怀抱,长袍便会从身上扯离,那大片血迹则暴露无遗。
“呵呵!”低笑声响起,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快速起伏间的震动。
“凤元帅有事?”这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凤盈气结,咬牙切齿道:“下官不记得曾得罪过六王爷!”
可恶,这个样子让她如何面对众将士?
“得罪?”声音里又是难掩笑意:“可是凤元帅主动求本王帮忙的呢!本王好心,怎到了凤元帅口中却成了心胸狭隘的报复?”
“……”不能跳开,又说不过慕容南宇,不远处有将士交谈的声音,凤盈心一横,闭眼装昏。
将士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听到张震粗犷的声音:“王爷,元帅她怎么了?”
“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胸腔有闷笑声在鼓动,别人听不见,凤盈却感受得到。
“元帅受伤了?”她感觉到有许多人围来。
“嗯,严重得很,得先赶回军营治疗!”这回,慕容南宇没再欺负她,而是帮她找了个借口开脱。
抱着怀中娇软的身子,纵身跃上马背,慕容南宇欲收紧的手顿住,最终只是眸色复杂地给她调整了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