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林顿家的马车上,年幼的泽维尔正乖巧坐在祖母身边。听她抱怨着歌剧院空气如何糟糕。
受限于继承法,与爵位绑定的地产自然没有他们这些旁支的份。
在这种情形下,老伯林顿伯爵夫人俨然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谁让她拥有一大份地产作为陪嫁呢。
看着伯母们眼中充斥着不屑,却又不得不做出迎合祖母的姿态。堂哥堂姐们明明很不耐烦,却还要依偎着祖母,顺带做出一副对他很友善的模样来。
泽维尔只觉得,这世界真有意思。
在周围大人们间或几句的闲聊中,他状似无意地收集起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原来今晚夏维勒家族的珠宝,并未落入塔维斯托克侯爵手中,而归属于考珀尔伯爵夫人。
想到近期德文郡公爵和考珀尔夫人在那位卡洛琳夫人身上起的争执。
泽维尔很快就明白过来,塞希利娅很可能以拒绝德文郡公爵帮助卡洛琳夫人回归社交圈的请求作为交换条件,让考珀尔伯爵夫人帮她拍下属于夏维勒家族的冠冕。
布置陷阱的人针对的就是塞希利娅和她的财富。在萨塞克斯公爵未到场的情况下,陪同塞希利娅的埃斯特子爵又是个花钱没数的人。
这显然令他们放松了警惕,认为一个被娇纵着长大的女继承人,会一步步走入他们的陷阱中。并出于维护家族名誉,在他们的恶意竞价中失去理智,用几倍的价格拍下珠宝。
谁也不会猜到塞希利娅竟然痛快放弃对家族珠宝的竞拍。而做事一贯随心所欲的考珀尔伯爵夫人会突然加入竞拍,并成功得到夏维勒家族的冠冕。
不过此时对那些对塞希利娅满怀恶意的人来说,他们的计划也并非全然失败。
塔维斯托克侯爵最终之所以痛快放手,也是抱着自认为成功为难了塞希利娅的心理。
他不会猜到塞希利娅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泽维尔甚至有些期待,侯爵发现自己被耍时的脸色。
欣慰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承认他确实又一次小看了塞希利娅。这种对同龄人智慧的新奇认知,让他似乎消弭了一些隐藏在心底的阴暗情绪。
面对塔维斯托克侯爵不带掩饰的恶意,萨塞克斯宫方面似乎并不想保持沉默。
在第二天的时尚报纸头版,就刊登了夏维勒的冠冕物归原主的新闻。消息是从萨塞克斯公爵的私人秘书那里传出的。
据说有好事的小报记者,试图采访在竞拍夜“写错价格”的塔维斯托克侯爵阁下。并招致了那位阁下极端粗鲁的对待。
愤怒的记者们联合起来。在连续三天的《伦敦生活报》头版,刊登了对塔维斯托克侯爵的讽刺版画。
而萨塞克斯公爵殿下似乎在一次晚宴上不经意间和侯爵的父亲贝德福德公爵谈起了这件事。
颜面尽失的侯爵最终只能在父亲的勒令下选择去欧洲大陆暂避风头。
但直到事情发展到这里,泽维尔依旧没想通。塞希利娅为什么要花高价拍那套钻石首饰?
直到几天后,议会给新任特兰顿女伯爵购置领地的津贴数目成为了众人所议论的焦点。
议会给出了七万五千磅的一次性津贴。
在乔治四世国王陛下的慷慨建议和辉格党的支持下,塞希利娅所得到的津贴比原先所有人以为的数额还要高两万五千磅。
这笔津贴由王室的地产收入中拨出。
在如今的大不列颠,这些王室地产都由政府打理,用来支付联合王国王室以及部分特殊贵族的津贴。连国王也只能每年从议会中领取固定津贴。
对于这些地产收入的使用,国王陛下也仅有建议权,而非支配权。不过在辉格党主要成员和国王陛下都一致认可的情况下,议会很快支付了这笔津贴。
而当乔治四世国王陛下的情妇科宁厄姆侯爵夫人,带着一套令人炫目的钻石首饰出现在白金汉宫。并且原本隐隐倒向托利党的国王陛下,又转而在托利党与辉格党之间保持中立时。最近所有围绕着那场珠宝拍卖会的神秘谜团,似乎都有了答案。
这套原属于波利娜·波拿巴的首饰,据说是由新任的特兰顿女伯爵送给自己的姑祖母爱丽丝公主。而公主又转送给了身为长兄的国王陛下。这种基于血缘的馈赠谁又能有所置喙呢?
至于国王陛下把这份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他的王后或是情妇,就不属于臣下干涉的范围了。
泽维尔很容易就看清身为辉格党政治顾问的考珀尔夫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对泽维尔来说,他唯一的疑问就是,这一切是出于塞希利娅自己的筹划布局,亦或是萨塞克斯公爵殿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可惜短时间内,他无法知道答案了。
在来回几次的商量下,萨塞克斯公爵的财务秘书,针对伯林顿伯爵夫人作为嫁妆的部分地产,给出了七万英镑的估价。
伯爵夫人最终在丈夫和儿女的劝说下,接受了这个价格。得到议会津贴的塞希利娅也有了充足的交易资金。
在双方都有意愿的情况下,地产很快被过到了塞希利娅名下。连同她原本在特兰顿的庄园一起,构成了夏维勒英国分支的家族领地。
事情发展至此,塞希利娅这次的伦敦之行可谓是圆满成功。
而伯林顿家族长子以外的人,自然也为自己能得到更多遗产而高兴。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七月中旬
不同于那些长期居住在伦敦皮卡迪利大街上的政治世家。
在8月份社交季的尾声,萨塞克斯宫的主人们就会隐居到位于萨塞克斯郡的因弗内斯庄园内,过着不问世事的乡村生活。
和阴冷潮湿且空气浑浊的伦敦比起来,温暖宜人的因弗内斯庄园显然更得塞希利娅的欢心。
不过在离开伦敦前,她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首先要应付的就是一大堆来自不同家族的儿童社交活动邀约。光是《潘趣和朱迪》的木偶剧表演,她就收到了不下十场的邀请。
不过自从夏维勒家族的两顶冠冕到手后,塞希利娅又恢复了与世隔绝的社交态度。
她最近写礼貌回绝信件的频率,已经多到需要请一个私人的书记员代笔了。
除去社交上的事宜,家中的不少杂事也需要料理。
由于这次的社交季,因弗内斯庄园可以说是倾巢出动。趁着大部分贴身仆人都跟随他们到了伦敦的好时机,萨塞克斯公爵决定请专业的裁缝上门,给仆人们量尺寸定制新号衣。
仆人们的衣着往往代表着主人的脸面。几乎所有的贵族之家都愿意在这上面投入高昂的置装费。
在整个联合王国,也只有伦敦的两三家百年老店还能承接这项业务。
不过在号衣的颜色问题上,萨塞克斯宫的主人们又相持不下了。
“亮红色天鹅绒搭配毛白边?不,我坚决拒绝这种庸俗的搭配。”这种常见的配色也正是陆军军装的经典配色。
作为曾经英国陆军的一员,埃斯特子爵可不想每次看到家里的仆人时,还要被迫回忆起他在军队时的惨痛经历。
萨塞克斯公爵秉持着不一想的想法。由于幼年时的体弱多病,公爵殿下并没有和他的兄长们一样度过一段富有意义的军旅生涯。
越得不到的东西往往越富有吸引力。所以公爵在当初号衣颜色的选择上,就不自觉偏向了陆军的经典配色。
并非这笔费用承担者的埃斯特子爵试图打情感牌,来为自己争取道德的高地。
“每次我从睡梦中醒来,我的贴身男仆为我拉开帘子时,我都会在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没从滑铁卢回来。”
接着埃斯特子爵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再者说,深蓝搭配银色的镶边,不更能彰显我们的品味吗?”
塞希利娅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偏好,只不过她仍要指出一点,“深蓝色的号衣成本过高了。”
最终在考虑儿子沉痛的心情后,萨塞克斯公爵殿下还是采用了埃斯特子爵的方案。尽管他需要为此多付八百磅的费用。
塞希利娅从不质疑外祖父对舅舅的爱,她只是没想到定制号衣这件事最终会交给她去执行。
与塞希利娅同龄的贵族小姑娘,这时候都应该考虑在名门妇女的教导下,接受淑女教育了。
但萨塞克斯公爵并不打算送外孙女去别的贵妇人那里学习。在他看来,塞希利娅并不需要淑女教育来帮助她嫁入一个高贵家庭。
比起淑女教育,如何打理产业,并看懂账目,不至于受手下人蒙蔽,才是对塞希利娅来说更为实用的技能。
公爵决定让生活来做塞希利娅的老师。在塞希利娅离开伦敦前,她需要试着和各路供货商打交道。
除了仆人的号衣,家中的地毯和窗帘也需要做出一定程度的调整,来适配主人家不同的装修品味。
这些琐碎的事,塞希利娅都需要在管家德雷尔先生的协助下管起来。
公爵自己就深有体会。在招聘到德雷尔这样忠诚可靠的管家人选前,作为王子的他,在这些事情上缺乏应有的经验和足够的耐心。导致他明明有着高昂的年金,却总是入不敷出。连庄园的管事都试图蒙骗他来为自己谋利。
对塞希利娅这样的女继承人来说,如果对自己的产业缺乏足够的掌控力,那底下人绝对会想出无数个办法来侵吞她的产业。
真沦落到这种境地,倒不如变卖所有的产业,为她存一笔巨额的终身年金来得可靠。
幸好塞希利娅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虽然不太喜欢处理琐事,但塞希利娅还是很快上手,并为自己总结了一些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给不太了解英国贵族制度的小可爱的备注: 塔维斯托克侯爵是贝德福德公爵的附属爵位,一般作为长子的礼节性头衔使用。 就像女主的博尚男爵之位一样。
那个年代有头衔的女贵族虽然不能进议会,却能进枢密院参政议政。所以本文女主作为一个玛丽苏,她不需要很艰难的斗争才能获得参政的权利。她生活中最大的困难其实就是保护自己的财产,她需要培养这方面的能力。只要培养了这方面的能力,她怎么过都不会过得很艰难的。
还有就是,女主和狄更斯的生活背景相差太大了,要让他们做朋友,总得有个契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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