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三媳妇进门的当年就诞下了庶长孙,到了你这不行,那不行的推三阻四?你眼里还有祖宗家业?”知道顾承瞧不上谢初含,蜀王妃务必要断了他的恶念,厉色道:“你去偏殿跪着,好好想清楚我的话。”
谁说不行了……
念及母妃身子未痊愈,顾承不再说惹她不痛快的话,带着疑惑去跪。
蜀王妃下了通牒,顾承觉得操之过急,说需要时机、天意、缘分等巴拉巴拉,就被蜀王妃罚跪了一整夜。对亲儿子如此,谢初含没把握她这个儿媳妇能赦免。想着蜀王妃死里逃生,可能对孙子的殷切非常热烈,是以她只好先违心的应下来,反正就目前来看,狗男人非常不愿和她生孩子,要愁也轮不上她。
不同于顾承跪了一宿,谢初含美美的睡了一觉,梳洗穿戴整齐就去见了蜀王妃。今日要去雍蜀苑敬茶,就在华宁苑不远处,是以婆、媳、子三人一同步行前去。
一路上,婆媳二人有说有笑的。
“下回他再欺负你,就来母妃这。”
“……好。”
“在家里如何,到这里就如何,千万别拘着。”
“……好,谢母妃。”
“谢什么,好孩子……”
婆媳身后跟着眼下泛青灰的顾承,他身子骨硬朗结实,跪一夜并不碍事,神色疲惫属实因为想不通母妃忽然的转变。
大雪初停,王府如玉般洁白,天地浩然一色。王府靠北的是前朝殿宇,靠南是后宫内宅分苑,前朝后宫之间由大片的园林间隔。
敬茶,书中不曾有过这段,现已过了敬茶时辰,谢初含提起谨慎的心。
蜀王妃笑着絮叨顾承小时糗事,什么三岁被当女子、六岁有小姑娘喜欢他却无动于衷、十四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谢初含能隐约地感觉出,蜀王妃走有些慢,且似乎是特意的。
雍蜀苑的正堂,除了敬茶的主角,其余人都到齐了。
男子落座堂下左端、女子则在右端,堂上主位的蜀王脸色不佳,显然等烦了。候令的奴仆各个背脊发凉、手心冒汗,暗暗嚼舌根不知是昨儿个世子爷闹久了夫妇俩起不来,还是世子妃不懂事,勾着世子爷不放......
老子等儿子、儿媳不耐烦天经地义。堂下众人可不敢,嫡兄、嫡嫂再久也得等下去。
三夫人高琴玉不想忍,她巧笑倩兮,“看来世子爷与世子妃如胶似漆,至于新婚燕耳耽搁了敬茶的时辰,昨儿个咱们还担心他们,不想是多余了。”
既暗戳世子爷耽搁时辰不孝顺,又指夫妇俩颠鸾倒凤、意犹未尽的爬不起来。
不论哪种,蜀王听了都不高兴,面上不显山水,“老三媳妇注意言传身教,老四媳妇也怀了,别教坏本王的孙子,只晓得惦记女人。”
顾承好色他倒是巴不得,多年来屋里别说女人了,连只母猫啊狗的都没,庶出的二孙都要落地了,嫡孙的影子都没。
蜀王对顾承倾注了所有心血,有不是也轮不着庶儿媳来含沙射影。平日老三两口子怎么颠倒家位,他眼不见为净更懒得管,眼皮子底下谁都别想捻酸耍嘴皮子伎俩。
三爷顾麟脸色发怵,兄弟里他最风流多情,妾室更是最多,父王说惦记女人正好击中他。
高琴玉咬唇。
“儿媳谨记。”四夫人苏婉乃蜀王麾下苏将军之女。
苏将军数次为蜀王出生入死,二人私下兄弟相称。
苏皖身孕两月有余,小腹还看不出。蜀王这么一说,苏婉便紧张地和四爷顾钧对视,他朝自己点点头。
三爷顾麟给高琴玉使眼色,暗示她赶紧说点什么。
高琴玉便假惺惺地如了顾麟的意,身子靠后,忽然难受道:“呀,公爹这孩子又踢我,今儿顽皮的紧,许是坐太久闷着了,儿媳可能出去走走。”孕态不减她的气度,反而更高贵桀骜,说着向三爷顾麟勾了勾唇,即便肚子浑圆,但容颜依旧惊艳。
三爷顾麟的嘴咧到耳根,全然忘了方才的暗示。
没人怪高琴玉矫情,她乃高皇后嫡亲的侄女,又诞下蜀王的长孙,眼看二孙也要落地了,地位自是高人一等。若非顾承外祖母病逝守孝三年,她极有可能成为世子妃。
瞥了眼老三的色脸,蜀王嫌弃的恨不得用鞋子砸过去,刺道:“闷就大口呼气,公爹我入敌探路要下水憋气,别说闷了,就是闭眼了也不能支声,否则就得住皇陵。”说着剜了眼老三。
三爷顾麟脸色戚戚。
公爹是真不高兴了,高琴玉彻底识相闭上嘴。
这时,奴仆报:“王妃到、世子爷、世子妃到。”
众人一愣,蜀王悠然亮眼。
小辈们起身恭迎。
蜀王妃红光满面,人都似乎年轻了。昨日的喜宴明明还一病不起的,甚至医官都说了大势已去的人,现却生龙活虎。
更叫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蜀王妃和世子妃是相互挽着说笑进来的,反倒是亲儿子世子爷顾承跟在婆媳俩身后,场面过分和谐。
和谐的又过分诡异。
都知道,蜀王妃是因顾承被逼娶商贾女给气病的,画风怎如此?
三爷顾麟眨眨眼,扯了扯四爷顾钧袖子,低声问:“王妃和世子妃莫不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好了?”
四爷顾钧手比嘘声状。
女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的是五味杂陈。
四夫人苏婉、五夫人刘盈默契的看向三夫人高琴玉,她惊艳的脸露出明媚的笑颜,但看着难受极了。
昨夜三人讨论着世子妃的容貌,三夫人高琴玉放言世子妃定是浑身充满市侩、算计、俗气的女子。今日一见,简直打脸。
世子妃气质脱俗,肌肤洁净如天降雪花,眼眸清澈如山间的润泉,嘴角微抿了抿,一对梨涡便若隐若现。女人看了都觉乖巧迷人,何况是男人。她们再看看顾承,那双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昨夜怕是折腾挺久。
都是成过婚的,男人躺下都一个出息。
世子妃财大气粗,还能用市侩、俗气安抚,可世子妃倾城绝颜,她们再也无法骗自己。
进来时,蜀王妃还让世子妃挽着,她们都没这待遇呢。三妯娌相视一瞬,脸如霜打了茄子似的。
四夫人苏婉、五夫人刘盈家世中规中矩、容貌端正,是以觉得落差还行,一会儿就缓过来。
高琴玉就不同了,当年多少名门望族登门求娶,都说她是蜀王最美的儿媳,顾麟对她百依百顺。不论走哪都是称赞、奉承和巴结,光芒一下就被盖了过去,失去原属自己地位,脸跟吃了酸橘子一般。
更难受的。
四爷、五爷皆是礼貌地看了眼世子妃,之后都守礼节的偏头看向别处,就连六爷都知过目即移,偏三爷顾麟看的最久,之后还时不时偷偷的瞄,高琴玉使了好几回眼色,对方愣是没接着,气的她肺都要炸了。
蜀王妃坐主位、蜀王右侧。
顾承落座下堂左侧前位,谢初含落座其对侧。
蜀王妃笑道:“含儿孝顺,一早就来侍奉,为我推拿一个时辰身子便大好,医官已来瞧过,称我的身子已见好转。”
她看着堂下,高玉琴如坐针毡,直到王妃笑盈盈的视线挪开,高琴玉才松了紧张、轻吐息。三爷顾麟抬袖擦汗,蜀王妃大好,王府便是她掌权。夫妇俩本都以为王妃快不行了,他们母妃日后便能掌权,是以刚刚高琴玉敢放肆阙词。
昨夜的消息,全然封死在华宁苑。
何翦连夜追赶给国公爷送死讯的侍卫,蜀王妃自缢一旦传入太子的耳中,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要等两年,蜀王便是新皇,眼下顾承开枝散叶最重要。
蜀王妃一句话,将世子妃来晚了美化。
蜀王意外地看了眼谢初含,“老二媳孝顺,你们夫妇二人都赏。”
不谈世子妃出生,就这份心思,便是家宅安宁的象征。朝政繁忙,内要抵挡太子党明枪暗箭,外要预防边境突袭,后宫宁静度日便是上好。
顾承、谢初含起身道谢。
小辈们皆颔首道:“恭贺王妃痊愈、世子,世子妃贤德。”
谢初含礼貌回应,“份内之事。”
顾承看她气质典雅,礼数周全,不卑不亢,与昨晚怯生生、忍着期待要伺候的他的女子截然不同。商贾见了天家贵胄,多是谄媚模样。明明是一个人,为何气质骤然变换出天壤之差?
谢初含的确没阶级意识,说句难听的,都是父母的寄生虫,有什么可高贵的?何况诸位的结局都不算好,想到这,她扫了一圈。蜀王有六子一女,到了五儿一女,男主、庶长子缺席,此时也不知在哪个角落受欺凌。
男主的生母是蜀王妃的庶妹,趁蜀王喝醉爬床,有了男主,偏在蜀王妃前头诞下子嗣,却难产而死。没了生母,又以这样的方式临世,蜀王、蜀王妃都厌恶,男主过的自然不易。
有上一辈恩怨之根,男主和顾承声来就不对付。
蜀王妃身子大好,蜀王非常高兴,谢初含敬茶时觉顺眼许多,给了超厚的红包,“家业长稳重在勤俭,谢氏的生意遍布大鞅,金银万贯,但亦不可骄奢过度。”
这桩婚事蜀王排斥了许久,可王妃却因谢初含好了,他必须重新审视婚事、正视儿媳。经历了半辈子的风浪,想通就是一瞬的事。
唯一的顾虑:希望儿媳别因万贯家财不知勤俭,金山银山若不好生操持、经营,而一味的享受,败空是迟早的事。
谢初含听懂了,颔首应,“儿媳明白,父母教诲过,不可贪享今日忘了明日,要学着居安思危,方能长久。”
谢母早亡,谢父是个不显山水的厉害人物,否则也不会参与帮顾承夺嫡了。她不想娘家搅和政圈,这般说是不想被看扁。救王妃赢张感恩牌,再赢张蜀王的赏识牌也好。蜀王任人唯德、教育后辈、行军打仗时常说这话。
堂下男子面面相觑,三爷、四爷、五爷皆看向顾承,不经间流露出歆羡。六爷顾祺刚满十岁,眼眸亮晶晶道,“这是父王的教诲名言呢,二嫂厉害。”
童言无忌,三妯娌互相看了看,掩下多种情绪。
蜀王妃更满意嫡儿媳了。
蜀王的眼眸似要放光,看了谢初含许久,再看看蜀王妃,夫妇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不言而喻,都觉的儿媳秀外慧中。
他哈哈长笑,指着顾承道:“老二日后有福了。”家宅安宁、基业便稳。
顾承神情复杂地颔首,类似见解他常说,也没见父王如此高兴。
三爷、四爷、五爷跟着点头笑,意味深长地看对侧:学着点。
三女人:“……”
敬完茶,刘麽麽托着四方盒盘,上头有个金丝绒锦盒,蜀王妃打开,里头躺着好几把钥匙,她拿起其中一把,递给谢初含,“这是玄恒苑的,母妃交给你了。”
谢初含愣了一瞬,头顶上蜀王妃笑催:“快接着。”
接就接,谢初含乖巧伸手,“谢母妃。”
“好孩子,有你分忧,我谢你来不及呢。”
三妯娌眼睛都直了,嫁进王府至今未拿到持家权,这,这世子妃昨日才进的门,今日王妃就给了,为何相差如此之大?
三个女人同时瞪向对侧。
三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不高兴地回去,见顾承脸色也不好,纷纷无语。
二哥你还愁,我们怎么办?
三女人:凉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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