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飞幽兰是热门航线，经济舱的机票已经卖完了。
丸子头背着包，双手耷拉在服务台台面，无奈地说，“看来我们确实得分开飞了。”
“为什么，不是还有商务舱吗？”江念雨说着朝地勤姐姐礼貌地问，“那商务舱和头等舱还有剩……”
话没说完，就被丸子头打断了，她把江念雨扯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没坐过飞机吗？知道商务舱头等舱和经济舱的价格差多少吗！我实话告诉你，这一趟我拿到手五千出头，如果坐商务舱头等舱来回，没亏钱就不错了！”
她如同长辈教训小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这趟你算是跟着我学流程，拿不到半毛钱，当然了，我人不好，也不会给你什么辛苦费。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跟着学，然后怎么省怎么来，等几个小时坐下一班飞机，能省下千把块，咱俩又不是什么小孩出行，必须要结伴的。”
虽然第一性别都为女，但她们俩一个alpha，一个omega，身高差还是挺大的。江念雨177，丸子头目测不到170，比她矮大半个头，说话的时候还得江念雨低头。
除非面对亲人和自己的omega，不然alpha这个群体非必要不低头，她们犟得要命，总觉得低头就和低人一等画上了等号。在近十年的礼貌教训之下，情况有所改善，但还是有很多alpha表示自己并不是不会低头，而是没有那个必要。
丸子头拽着江念雨叭叭叭叨叨完一大堆话，才口干舌燥地意识到对方一直低着头，在耐心听她讲话。
“咳，”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我说的你听懂没？”
“懂了。”江念雨站直身体，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袖子，真诚地说，“其实我家庭条件还可以，头等舱这种机票还是买得起的，所以不用担心。”
丸子头：？啊，她是聋了是吧，怎么会突然听不见了呢……
眼睁睁看着对方全款拿下商务舱机票，丸子头心里眼泪在流淌——老天爷，世界上有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
丸子头的视线太火热了，很快被江念雨注意到，她正好核对完航班信息，见状颇为友善地问丸子头：“要不我帮你升舱吧，正好你可以……额可以再给我讲点行业冷知识。”
“……”狗仔这个行业还有什么臭屁冷知识可以讲，丸子头果断拒绝了。
她的脑袋就像一个装满水的养鱼场，住着一黑一白两条人鱼。黑色的长着恶魔犄角，正泪流满面地哭喊“商务舱~我的商务舱——”。白的那条则头顶光环，圣洁的长发旁飘着六个打字“不食嗟来之食”。
丸子头自己也想流泪了，可能是得仇富病了，她心想，不然脑子里怎么长了奇怪的东西出来。
两人到幽兰的时候刚到中午，江念雨请丸子头在机场吃了碗炸鸡腿饭，味道不功不过，价格高得有减功德。
她们还得在这儿等何聂到达。丸子头订机票的时候秉着便宜买了打折票，只看了价格根本没在乎时间，毕竟活儿按时且便宜地完成就行了，没心思管其他。
直到现在看时间，距离何聂航班预计到达的时间还有五六个小时，让坐商务舱飞来的大小姐陪她一起等，丸子头总觉得莫名愧疚——可能是因为对方当时那句自然的“帮你升舱”，她现在总觉得江念雨浑身泛金光，当然了，是金钱的金。
不过显然坐商务舱的大小姐没注意到她的不自然，江念雨只觉得机场大厅的椅子坐得不舒服，她转头问丸子头，“去贵宾室等吧，那里椅子比较软。”
丸子头：“……”
江念雨有很多家航空公司的vip卡，当然少不了帝国著名的繁星航空。这家航空的茄汁肉末意面和茄汁肉酱饭都很好吃，她几乎说得上是乘机必点。
vip卡持卡者不仅可以自己进入贵宾区域，还能带两名同行者。江念雨只带了一个，完全符合规定。
进入贵宾区域后，丸子头一脸兴奋地东看看西看看，落座后还忍不住用屁股蹭了蹭椅垫，感慨道：“啊，贵宾室果然不一样，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江念雨：“……”
可以但没必要。
vip休息室分有各种区域，江念雨在熟食区叫一碗云吞，在甜品区拿了点冰淇淋和水果，顺手给丸子头指了条明路。
“那一块都是红酒牛腩，车莎汁烩鸡那些肉菜，你可以看着拿点尝尝，别浪费了。”
结果丸子头虽然拿的量是少了，但种类繁多，最后依然吃到在椅子上摊着起不来。
江念雨也不好再说自己突然想起来，繁星贵宾室最好的吃的还是三杯鸡，她朋友经常选繁星航空飞就是因为馋这一口。
“刚下飞机就应该直接来这里的，还在外面吃什么炸鸡腿饭。”丸子头摸着肚皮，撑得语气有些幽怨，“我感觉我晚饭都不用吃了。”
江念雨把自己吃完的盘子和碗整齐地叠到一起，有点无辜，“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vip卡可以带人进贵宾室。”
卡是记名使用的，在此之前她从没带人一起来过，偶尔同航班的朋友也能自己凭借机票进来。如果不是外面椅子不舒服，她们又要等那么久的时间，她大概不会想到贵宾室。
丸子头的碟碗还乱糟糟得摊着，江念雨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到是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强迫症犯了——当然她不会情商低到直接开口说，也没必要帮忙理，避开不看就行，这是她这么多年学会的技能。
下午五点左右，何聂的航班还没到。天知道江念雨等得有多烦躁，她那点少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耐心早已在等待中燃烧殆尽。
陈幼楠隔着屏幕笑话她，说她这到时上午报的，工作是下午辞的。
【陈幼楠：说真的，不如直接放弃你那狗屁理想，当个摄影师好好玩几年算了。】
【陈幼楠：而且把狗仔当职业目标的人，你也算帝国第一人了。】
半米之外的躺椅上，丸子头已经熟练地躺下休息，手里死死捏着手机，就等闹铃一响，弹起来去前台拿背包，最后冲到安全出口等何聂出现。
而江念雨，别说睡了，她清醒着都能闻到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信息素味，闭上眼睛还会加深她的嗅觉，让她甚至可以隐约判断出信息素所有者的情绪。
所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不会选择和陈幼楠这个聊天□□上热聊的。江念雨觉得奇怪的是，她的原则在摄影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因为一段预计的录像，一张绝佳的照片，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等待。
那一场日出，一滴雨水，一个眼神……无数摄影师愿意为其花费成倍的时间用在缥缈的等待上，江念雨也是这样，可是今天等一个明确知道到达时间的人，她居然会感觉浪费时间。
【陈幼楠：你实在是缺少社会毒打，本来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陈幼楠：应该说上班就是这样，碰到讨厌的工作，上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往后望感觉未来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牢笼。】
【陈幼楠：以上仅仅是我实习的一点点有感而发，实际上还是看个人吧。我觉得你不一定是因为等待难受，说不定问题出在环境、拍的人，而且你是狗仔诶，小白狗仔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被打败！】
【江念雨ice：很有道理，今天的你就像个哲学家。】
她确实把狗仔想得过于理想化，不管任何一行都得先适应再改变的。最初到电视台，江念雨也被台里的条条规规困扰过，后来还是适应并生出了自己跟拍的一套方式。
不知名小演员不配拥有接机粉丝，丸子头举着机器，聚精会神地盯着安全出口。江念雨也调好了镜头，学着她的模样集中注意力。
何聂现在只知道狗仔已就位，但不清楚具体地点。他背着时尚的单肩包，没有东张西望，而是扯下口罩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丸子头在他挥手的时候迅速连拍。接着人群中走出一个alpha模样的女生，跟何聂拥抱在一起，并当众热吻。
一系列动作下来不超过两分钟，丸子头低头迅速浏览图片，用手机给对方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继而转头对江念雨说，“收工了，我九点得飞绿橘，你先回首都或者等范姐任务再买机票都行。把相机给我，我看看你拍的可以不可以。”
真是工作两分钟，等待六小时啊。江念雨颇为感慨，接着把相机递了过去，“这种图片需要修光影和人像吗？”
丸子头撇了下嘴，“正常来说是不用的，又不是什么时尚大片，但有些艺人会挑剔，觉得照片把自己拍得丑啦，法令纹重啊，毛衣起球啊，什么原因都有，然后就会要求我们改图。”
“不过大部分都是本身长得不咋样的，越这样越不自信越麻烦。”丸子头语气中的怨念颇深，看来没少被这类甲方摁着p图。
江念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狗仔出图和平日拍照真的有很大差别。
“不行啊，”丸子头随便看了几张，眉毛狠狠拧在一起，“你的图太高清了，刚才是不是还找了角度？这样谁看了都不会说是爆料的，吃瓜路人会把你的打成粉丝玩无间道，披着马甲搞安利。”
丸子头把相机还给她，翻出自己的照片，“这张他刚出来，正对镜头我把脸拍全了，所以一般放贴子第一张。然后这个，这俩拥抱、接吻，脸贴在一起挡了一大半，到时候得旁边贴一张高清大图上去，然后用线标着。文案会写，某h姓男艺人和秘密恋人当街热吻，氛围火热、面红耳赤。”
江念雨的照片当然不是不好，是太好了。里面拥吻的两人像是在拍电影，甚至再调一调滤镜和质感，做网宣图都可以。
“拍得太高清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不管光影还是构图都像是提前找好，就等着人物做出定好的行为动作。”还有个氛围问题丸子头不知道什么表达，但氛围一般也是因为有光影构图在衬托，所以只要把这两个改一改，她觉得照片像大片的问题也差不多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丸子头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她手里的账号多得数不过来，一般都是用备忘录记着密码和id的，她翻到最后把最不常用的账号截了个图，发给江念雨。
“拿捏不准就上号感受下，有时候发有名有姓艺人的爆料，还会被粉丝评论、私信辱骂，你也可以提前看看锻炼锻炼心脏。”说完，她拍了拍江念雨的手臂，“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自己出活的时候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