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苏溯是想扭头直接跑的。
比起这个疯子，说不定李长老更好应付一点。
“噗咚——”
结果那人吐出最后一口血，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苏溯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观察好一会，确定他是真晕了，才慢慢的朝里走去。
虽然比她的牢房大，但一样没什么东西，除了这个人和他周围的草药和纸笔外再无它物。
苏溯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那堆草药，朱草、丹砂……
几乎都是剧毒的毒草，每一样魇之前都给她叼来过！
“我就说它从哪里搞来的毒草！”她愤怒道。
她想起这人昏迷之前说的话，皱了皱眉。
这人既然能认出来这是朱草，应该知道它的毒性，那为什么要吃下去？
想到这里，她又靠近了一小步，努力伸头想看清楚他写纸上的内容。
干净的纸上规律的写着吃下不同毒草后的反应，字体整洁板正，仿佛木制刻印一样，横平竖直，除了最后一字收笔的时候太过用力晕染宣纸。
苏溯看着这字，总觉得跟自己在藏书阁领的那些个字帖有些相似。
“嗯……”她用力探头看去，“至少得有七分像了。”
所以也是玄灵宗的弟子？
药峰长老，地牢，众多毒草，五窍流血的貌美弟子，记录反应的笔记……
苏溯几乎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的联系，怒火燃烧理智。
“这李长老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拿无辜弟子来试药！怪不得连个禁锢阵法都不设，都成这样了爬都爬不出去！”
“什……么？”
“我说他是个脑残！”
她下意识开口，骂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并不是系统问的。
那道声音似乎有些困惑，又重复了一遍：“谁……？”
又轻又冷，声音微弱，又带着一丝沙哑。
苏溯僵硬的扭过头去，看见了已经直起身的男弟子。
身上的血迹消失，白衣依旧干净，只是头发略有些凌乱。
冷淡的俊脸上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迷茫，眉头微微蹙起，薄唇泛着白，微启道：“你……是谁？”
苏溯总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熟悉，可想了一会想不出来就给甩到了脑后。
她握住他的手眼泪汪汪道：“兄弟，我是你的狱友啊！我就住在隔壁，也是被李长老抓来试药的！”
“狱友？”他皱眉，“我确实察觉到有人在隔壁。”
“嗯嗯，我叫苏溯，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张了张嘴，久久未出声。
就在苏溯要贴心的略过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说话了。
“谢川。”
苏溯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无论是剧情里还是玄灵宗里。
“那谢道友，你也是玄灵宗弟子吗？”她紧张道。
谢川的回答将决定她是否承认自己是玄灵宗弟子。
可他再度皱起眉头道：“或许。”
？
这是苏溯未曾设想的第三种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或许是什么意思？
怕一不小心踩到面前人的雷点，苏溯谨慎的跳过这个话题。
“谢道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尚可。”他道。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到这里来的啊？”
“记不清了。”
苏溯张了张嘴，“你没出去过吗？被关在这里后就一直在试药？”
谢川摇头：“没必要，嗯。”
这人回答了她两个问题，可苏溯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是抱着来合作的心思进来的，但进来之前，她心里已经默认这人会跟她合作，毕竟两个人协力逃出去总比一个人好。
前提条件是，这人也想逃出去。
可这人似乎因为被关的时间太长，已经失去希望，放弃逃出去了。
或者，他不信任自己，也不愿意对她吐露真实想法。
“为什么没必要？外面不比地牢里好吗？”她道。
谢川褐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眼底平静无波。
“并无区别。”
似乎是不想让她再问下去，他又补充道：“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我们之间达成协定，我留在这里试药，而他给我想要的东西。”
苏溯愣了。
“你关在这里，也不是被用来试药的。”他道。
她下意识开口：“为什么？”
“他不需要一次性消耗品。”
确实，谢川说的没错，对于试药来说，哪怕是外门弟子的性命也足够昂贵。
苏溯此时才认真的打量起他。
长相俊美，神色冷淡，在地牢里关了那么久情绪依旧稳定，从他们交谈至今都是一个语调。
地牢里没有食水，这人已经筑基了。
吃了朱草五窍流血也没一会就醒了过来，除了脸色发白并无大碍。
他把自己定义为一次性的消耗品，所以他是那个可以多次使用的非消耗品。
并以此和李长老交易，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她不理解什么样想要的东西需要让自己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但这毕竟是个人选择，无权置喙。
只是难免遗憾失去了一个这么好的盟友。
正在她惆怅叹气的时候，面前人冷不丁开口：“还有事吗？”
她愣了一下回道：“没事了。”
“能松开手吗？”
苏溯这才意识到刚刚一激动自己竟然握住了对方的手。
犹如触电一般，她嗖地松开手，尬笑着道歉：“抱歉，刚才没注意……”
谢川没理她，低下头另一只手附在被她握住的那只手上，把错位的关节一一复原。
完成之后抬起头道：“下次可以抓胳膊吗？手部骨骼太多，接起来很麻烦。”
苏溯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拉开一步。
“对不起我力气有点大，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谢川没说什么，继而道：“李津再过半个时辰会来收走它们，如果你确定你没有得罪他，可以等他来。”
“可是是他特地来找我的，万一我真有什么特别的地点他要拿我试药怎么办？”
他神色冷淡道：“我会解决他。”
苏溯震惊了。
“你要为我跟他翻脸？！”
“我……”
谢川薄唇微启，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打断了。
“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竟然愿意为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苏溯感动的抹眼泪，她控制住自己扑上去疯狂摇晃面前人双手的欲望，拍着胸脯道：“兄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兄弟，有什么事我能做到你尽管交代！”
谢川试图解释：“其实我只是……”
“道友，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需要的，我可以给你挑一……三个！”
谢川看着她倒出来乱七八糟犹如从乱葬岗里扒出来的东西陷入沉默。
少女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是真的期望他能选一两个东西。
他动了动手指，拿起了离得最近的符箓。
苏溯：！
她几乎失声道：“等等——”
这可是她五百灵石的传送符箓！
接受到谢川迷茫的视线，她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扯出一个笑来：“您记得收好啊。”
谢川看了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又看了看她黏在符箓上的视线。
符箓往左移了移，目光紧紧的跟着移动，还努力的偏过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谢川拿着符箓绕着圈移了一遍，她的头也跟着转圈。
他默了默，把符箓放了回去。
苏溯愣了：“你不要了吗？”
谢川摇头：“刚刚看过了，没什么意思。”
其实在谢川把这符箓拿走后，她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接受了要失去她两年灵石的事实，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她眼睛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真是个好人！
苏溯内心感动道。
谢川目光继续在那堆杂物上搜寻，吃的喝的纸笔草木……
他目光停留在一本包着黄皮的书上，书封上空无一字，略带好奇的伸出手，在触碰到封面之前，耳边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一道残影就扑过来夺走了黄书。
“这个不能要！”她破音喊道。
谢川疑惑的看着她怀里的书，“这是什么书？为什么不能要？”
苏溯憋红了脸，在目光的注释下，好半天哼唧出一句：“因、因为……不能色色！”
谢川：？
苏溯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的日记，不能给你，好了好了，要不你再看看其他东西？”
闹了这么一遭，谢川也没兴趣再看下去了。
原本是不想招惹麻烦才顺着她的话来，结果事情越牵扯越多，反而更费时间了。
他兴致缺缺道：“不必了。”
苏溯也觉得自己这番事做的不地道，明明说好了随便人选，人家选了又不给。
“那个……”她试探道，“如果我出去了，你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比如给人带话找东西之类的？”
谢川摇头：“没有。”
“那……”
少女喋喋不休，似乎一定要帮他点什么才能安静下来，吵得不行。
谢川垂眸思考片刻道：“但我现在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我一定能做到！”她眼睛亮亮的
谢川指了指身旁的丹药草药，“我要试完剩下的药，需要你记录反应。”
“好嘞！”苏溯拍着胸脯保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川一味药一味药往嘴里试，但他从始至终都格外平静，没有发出任何痛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连她试探性的闲聊和问话都能一一应对。
要不是他时不时从嘴角流出的血，苏溯几乎以为他只是吃了一堆普通的草。
到全部都试完之后，她把纸递了过去。
“喏，都在上面了。”
她忍不住感慨道：“不过你可真厉害啊，试了那么多药都还没死……”
谢川接过纸后就沉默了起来，听见她这么说眼睫颤了颤，用他那双褐色的，沉静的眼眸盯着她问：“所以你想看我死吗？”
在他举起的纸上是张牙舞爪的仿佛要冲出纸张范围的难以辨认的鬼画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苏溯：有你是我的福气（星星眼）
谢川：有你是我的服气（死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