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与谢其琛回到客栈,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就进入祁连山脉。
入夜,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在酒馆发生的那些事,谢其琛做了个梦。
他极少做梦,即使做梦,也大多是一些色彩灰暗、氛围阴沉的梦,几乎不会在梦中出现如此明亮的蓝天。
可今夜梦中的天空就是如此明亮。蓝天之下是一片碧色的湖,湖边轻轻摇曳着初春嫩绿的芦苇。
谢其琛很快意识到,这是他初次遇到池羽的地方。
他看到池羽就站在湖边,她背对着他,脚上没有穿鞋袜,看样子似乎是在玩水。她一只脚踢到湖面上,平静的湖面立刻起了波澜,嫩白的脚趾带起飞溅的水珠。
谢其琛意识到,池羽应该是玩了好一会儿水了,衣衫都有些沾湿了。那衣衫的布料本就不厚,沾湿后,就黏在了她的皮肤上。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她腰部的曲线被濡湿的衣衫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她的腰真的很细,似乎只要稍稍一折,就会断了。
她身体的其余部分也很纤细,无论是脚踝、手腕、脖颈……
还有皮肤,又白又嫩,仿佛是豆腐做的,稍稍一碰,就会破碎……
白皙的……娇嫩的……纤细的……
谢其琛突然从梦里醒来。
晨光自窗缝中透进屋中,原来天已经亮了。
谢其琛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是昨日里那几个灰衣修士不齿的话语影响到了他。
【这腰真是盈盈一握,还有皮肤,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哪个人皮肤和她一样白皙娇嫩……】
想起那两人的话语以及看池羽时的眼神,谢其琛内心有隐约的怒火,也许应该剜了那两人的眼睛的……
谢其琛闭上眼,稳定了一下心绪。
其实他见过许多更为粗鄙的人与事,面对过许多更为直白、赤/裸的欲望,如昨日在酒馆发生的,客观来说只能算小小的口嗨。
谢其琛想,他的怒气一直持续到了今日,甚至被影响着做了个古怪的梦,这一切似乎有些反常。
正思索着,房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随后屋外传来池羽的声音:“阿琛,你醒了吗?我们吃过早餐就进山吧?”
谢其琛回过神,回应:“醒了,稍等。”
谢其琛迅速穿好衣服去开门,然后看到门外站着的池羽愣住了。
大约是需要入山找洞府,池羽穿着打扮与往日略有区别,她平日里的服饰基本都是广袖飘带的曳地长裙,今日却穿了套窄袖利落的女式劲装,长发也好好地挽起了。
池羽见谢其琛打量她的穿着,解释道:“毕竟要进洞府,我便穿得方便行动了些,怎么了?很奇怪吗?”
谢其琛摇了摇头。
这样打扮的池羽,宛如一名少女,约莫没人会觉得这是他姐姐。
虽然池羽一直自称是他姐姐,但其实……她并没比他大几岁。
依靠着池羽先前的预知梦,两人没怎么花功夫就寻找到了混元洞府入口。可以说是几乎洞府一现世,两人就直接进去了。
进入洞府后,池羽直觉洞府内给人的感觉与外界不同,但又不知是何处不同,直到发觉谢其琛的神色有些莫名。
池羽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谢其琛静了一会儿,说道:“此洞府会压制修士修为。”
“压制修为?”
谢其琛点头:“任何进入洞府的修士,修为统统会被压制到金丹境以下,若是本身修为不到金丹境,倒也不受洞府影响,不过若是修为已经超越金丹境,则会在洞府中被压回金丹境。”
“原来是这样……这大约是混元洞府的自我保护机制吧。”池羽关切地看着谢其琛,问道,“那你现在还好吗?”
“只是修为被压制了,其余倒也没什么。”谢其琛顿了顿,谨慎地说道,“我们尽快拿到‘焰雪炎’,然后离开此地吧。”
池羽点头。
混元洞府内宛如天然石窟形成的迷宫,通道十分错综复杂,而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件兵器镶嵌在洞壁之上。
但池羽作为灵脉圣女可以感受灵气的流转,而通过感受洞府内灵气的流转,她便能大致判别“焰雪炎”在洞府的何处。
如此一来,两人倒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混元洞府的核心石室。推开核心石室的门,门后,果然有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弓悬浮其中。
池羽眼睛一亮:“找到了,没想到这么容易!”
谢其琛静默了一瞬。确实容易,但也只是对她来说容易,换了寻常人,在这迷宫似的石窟里,怕是早就被困死其中了……
不得不说,灵脉圣女除了无法修炼以外,其余的能力果真是很好用。
池羽与谢其琛进入石室中,石室很大,除了悬浮在石室正中心的雪白长弓外,还有一些其余的兵器被放置在石室各处。
与洞府其余的兵器不同,石室中的这些兵器都已经拥有自己的名字,说明这些兵器的品相要比外面的要好许多。
池羽走近“焰雪炎”,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这件神兵。只见一碰之下,弓柄泛出五彩华光,隐约有圣吟般的乐章响起,十分肃穆。
“果然是神兵!”池羽颇高兴,要招呼谢其琛过来看,一转头,却见谢其琛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石室中的其余兵器。
池羽凑到谢其琛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石室中的许多兵器都颇为罕见,譬如这个,就很少见人用过。”
池羽看向谢其琛指的那件兵器,那是一件双手武器,器柄呈现牙白色,没有雕花,器刃很薄,乍一看挺朴实无华,然而细看它的器刃,却可见其刃整体有一定弧度,刃尖更是高高翘起。它一旦刺入人的躯体,会造成很可怖的伤口。
池羽前世毕竟是重度游戏宅,对于兵器还是很有研究的,说道:“这是双刺吧?是一种贴身近战的武器,比起其他武器,它十分灵活小巧。不过修士对战大多忌讳离对手太近,所以用双刺的少。”
谢其琛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件双刺,双刺上浮现两个光字——“獠牙”。
“‘獠牙’?”池羽觉得颇为有趣,“这双刺的名字倒是和外形很贴合。”
两人正说着,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方才两人进入石室后关上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跟着你们果然没错,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此洞府的核心石室!真是为我们省去了大把的麻烦!”
谢其琛转头看去,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那日在酒馆与他起冲突的那些灰衣修士。
只是当时在酒馆时,灰衣修士不过五六人,这会儿却有十数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瘦子对领头修士说道:“老大果然有先见之名,要是我们没暗中跟随这两人,而是贸然前来,现在估计就困死在这洞府里了!”
当时被谢其琛卸了胳膊的胖子也在场,他颇为得意:“你现在修为也不过被压制在金丹境,你一个金丹修士,我们十几个金丹修士,看你还怎么狂!”
看来这些人一早就知道此洞府会压制修为,盘算着跟着他和池羽找到“焰雪炎”,然后靠着人多势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其琛瞥一眼那胖子,冷笑:“你的胳膊倒是好得挺快。”
胖子一听这事就十分愤怒:“好你个死小子,还敢提胳膊的事!要不是老大擅接骨之术……”
领头修士命令道:“不要废话,取神兵,杀了那两人,速战速决。”
距离“焰雪炎”最近的灰衣修士立刻转身去拿那柄雪白的弓,其余灰衣修士则齐齐向池谢二人攻来。
池羽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居然二话不说要直接杀了她和谢其琛,就为了抢一把弓?
她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果真是人命如草芥。
毕竟是生于和平年代,头一次见修士间争夺资源的残暴阵仗,池羽懵了老半天没回过神。
谢其琛见十数人袭来,眯了眯眼,随手取了件兵器,将池羽护在身后:“你去角落蹲着,不要乱动,蒙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
说罢,他便将池羽护在身后,迎向了那些打来的灰衣修士。
谢其琛在洞府外也许可以一招将在场的所有灰衣修士杀光,但在洞府内,修为被压制,他当下的修为境界与那些灰衣修士无甚差别,一时间便十分被动。
池羽知道不能给谢其琛添麻烦,很是听话地退到了石室角落。
从前在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血肉飞溅的景象就这么赤裸裸发生在眼前,池羽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虽说两方的人目前修为在同一境界,但论起对战斗技巧的领悟,显然谢其琛要高出许多。
谢其琛仿佛是在尸山血海里成长起来的,杀人与被杀已经刻入了本能,能十分干脆利落地刺穿旁人的脖颈。
几个过招下来,谢其琛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大动脉破裂的血液爆出,瞬间飞出老远,直接溅到池羽的脸上。
池羽呆住,颤抖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腥臭的、鲜红的、来自方才还活着的人的血液……
池羽感到脑子一阵眩晕,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缓过气来。
然而谢其琛虽然很利落地杀了几个人,但他自己身上也负了伤,银白的衣袍上有血红色晕染开,触目惊心得让池羽想起芦苇丛初见时虚弱的谢其琛。
池羽感到自责,如果她能对混元洞府有更全面的了解,知道洞府会压制他的修为,是不是就不会害他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灰衣修士毕竟有十数人,再加上谢其琛一边战斗一边还要防止灰衣修士越过他攻向池羽,一时之间谢其琛打得十分吃力。
池羽虽对血腥的场面感到十分不适,但却没有移开目光,认真地看着谢其琛,观察他的情况。
突然,她眼角余光看到石室顶上有动静——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灰衣修士悄悄爬上石室顶,打算自上而下偷袭谢其琛。
谢其琛被身前那些灰衣修士纠缠得空不出手,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还有敌人。
眼看头顶的灰衣修士就要对着谢其琛一刀劈下,池羽情急之下,随手拿起一柄长剑,冲向谢其琛,为他接下那一击。
池羽没有修为,自然是不可能接得住金丹期修士的一刀的。她手中的剑刃刚与那灰衣修士的刀锋相触,她便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大力,手中的长剑直接无法握住,在她虎口撕出个大口子后,直接飞了出去。
好在这一击还是为谢其琛争取了时间,谢其琛右手单刺一掷,那单刺直接捅穿那偷袭修士的喉咙,然后飞回了谢其琛手中。
谢其琛瞥眼看向池羽,立刻注意到她右手虎口处巨大的撕裂伤口。血液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在地面形成一洼鲜红……
池羽的血……
她那么尊贵,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不是为了他,她不必来这一趟,也不必遇到这种事……
谢其琛双眼微眯,脸色变得很难看:“不是让你在角落待着别动吗?”
池羽被骂了一句,深感委屈:“我帮你挡住那家伙你还冲我发火?!”
“我不是发火……”
谢其琛见池羽怒瞪着他,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柔目变得圆溜溜的,竟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怎么有人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
“总之你不用管,一帮杂兵而已,这种程度的打斗我经历太多了,还用不着别人帮。”谢其琛说完,将池羽推回那个由他护出的安全角落。
要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打斗,然后带池羽回平城治手……这么大的裂口,希望不会给她留下疤痕。
池羽被推回角落,背紧紧地贴着墙面,无意识地寻求一点安全感。
这样惨烈的场景前,她已然忘了手上伤口的剧痛,一门心思地关注着战况。
谢其琛打斗的方式十分狠辣,与他随手拿起的那对名为“獠牙”的双刺气质有种微妙的贴合。
他整个人宛如在撕咬猎物的孤狼,眼神盯着猎物专注得发光,浑身布满不知是谁的血液,下手几乎有一种不死不休、不顾自身的凶劲。
这本是很渗人的一幕,池羽觉得自己本该觉得害怕的,可不止怎么,居然看得有些入神。
也许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原始的美感,一种出于生存本能的、“无论如何都要挣扎着活下去”的勃勃生机。
——“我必须活下去”,这个时刻,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这样坚韧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