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勤一路小跑,燥的额头都冒了汗,生怕慢一步,自己守着的小姑娘就没了。
“爹娘!”看着侧间门关上,他扑通跪下,“你们不能把表妹嫁给那个病秧子!你们这不是害她吗?”
“住口!”薛至英气的脸色发红,“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连你表妹都比你想的明白!云为身体是弱些,可要比才学品行,那可比你强多了!你真以为我这当舅舅的不为外甥女好?”
吴氏有些不高兴:“明明是她勾搭勤儿,你怎么为了个外人贬低自己儿子?”
薛至英冷哼了声:“他现在多大了?二十岁!人家云为搬来松阳县前,十七岁就中了秀才,若不是身体不好,现在指不定都中进士了!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人就快来了,把你儿子带走看好了!”
吴氏起身拉着儿子走,不管如何不能让儿子捣乱,把那个狐媚子嫁出去是要紧事!
侧间的宁蓁慢条斯理的剥着瓜子,原主的记忆中有陈云为这个人,但仅限于名字,并未见过人。
只因薛至英提过几次,每回说起都赞不绝口,说他是自己带过资质最好的学生,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五年前就不在他教下听学了,只有逢年过节会来送节礼看望。
宁蓁对他初步印象还是好的,只是不知他这个身体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
她拿起扇子慢悠悠的扇着风,等了大概一刻钟,听见刘叔说人到了。
她这才侧身站到窗前,从窗缝中往外瞧。
只见一身姿清瘦的男子拾步进门,在堂下站定:“老师,您找我?”
从她的角度不大看得清的脸,但那一抹雪色的笔直身形,清润徐缓的嗓音,便已经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位霁月如玉的清俊书生模样了。
薛至英和颜悦色的让他坐下,还特意指了左下位,待他坐下,宁蓁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宁蓁下意识往前倾了下身子,他很白,冷白中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病态,面上最深的颜色,便是他甚浓的长眉与墨色的凤眼,唇色极淡,正挂着淡淡的笑意与薛至英寒暄。
与一身儒气的薛至英和稚嫩清秀的薛勤不同,他的俊美,带着丝淡淡忧愁,让人不自觉的为此牵引。
宁蓁退后一步,眸中带了笑意,此人,长得处处合她心意。
她屈指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正在说话的陈云为没听到,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薛至英却听的清楚。
他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看你最近气色还不错,为师就放心了,今年你…二十有九了吧?”
陈云为放下茶杯:“刚好而立之年。”
薛至英点了点头:“为师有个外甥女,是吾妹临终前托付于我的,今年刚好出孝,这孩子呀,乖巧懂事,秀丽端庄,为师慎重的考虑过后,觉得只有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陈云为眸子划过一抹异色:“老师,我的身体您知道。”
“知道,可也不能为此就不成家了啊,病嘛,慢慢调理,你还年轻,会好的。”
陈云为白玉似的手指划了下袖口:“不会好的,为免您担忧学生一直没说,大夫早已诊断过,学生这身子,怕是活不过四十。”
他这话一出,薛至英惊的起身:“什么?竟如此严重?!”
陈云为面上一派安然:“所以恐怕要辜负老师的一片好意了,生死云为早已看淡,却打定主意不会娶妻生子了。”
薛至英一方面为他的身体痛心,又担忧的看了侧间一眼,外甥女好不容易看中眼,却又横生变故,实在是…可他再急,确实也不能让外甥女嫁个只有十年活头的人啊。
他关切的询问陈云为病情,侧间的宁蓁也在思量。
看来她这个舅舅所言不错,陈云为品性确实无可指摘,他肯将这件事说出来,便是不想害了她。
但她就是喜欢这个人的脸,现在知道他人品也不错,就更不会迟疑了,这样的男人不抓住,还去哪儿找去?
她抚过手腕上的玉镯,末世最重要的,是吃饭和活命,自己没什么天赋,不会什么异能,便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保命。
她别的本事没有,但从农业大学毕业,种地是把好手,在基地就负责这个,也算有收入来源,钱留着用处不大,她就买各种有用的东西屯着,反正有空间手镯,放里面也坏不了。
巧的是,其中就有几枚大小不一的丧尸晶核,这东西的作用可就大了,只要不是致命伤,都能用这玩意儿慢慢疗愈,若嫁过去,觉得这个人值得托付,她也不介意把这宝贵的东西给他用一块儿。
也不过考虑了片刻功夫,听见薛至英居然就要送客了,听起来已经是放弃这门亲事了。
她站在门口:“舅舅。”
黄莺似的声儿从侧间传出来,连陈云为的脚步都顿了一下,这才拱手:“老师留步。”
薛至英心里叹气,觉得外甥女这也太不懂事,就算不愿意也要等人走了再说。
宁蓁碍于古代的礼数,还是不能太出格,不然就直接出门跟他面谈了,“舅舅,宁蓁有几句话想问陈公子。”
薛至英心里奇怪,她总不会还要当面拒亲吧?可云为都已经说了不会娶啊。
陈云为看了眼疑惑的薛至英,回步走到侧间门口一米处:“宁小姐请问。”
薛至英只能站在大堂门口,让两人在自己的视野之内,却又听不见那边说话。
“宁蓁十三丧父,十五岁丧母,只留给我一份微薄嫁妆,陈公子可嫌弃?”
她问的太理所当然,好像两人的亲事已经定了似的,陈云为蹙了蹙眉:“宁小姐…”
宁蓁靠着门框,“我并不嫌弃你的病,也不在意你家贫,只要陈公子不是对我这个人不满,宁蓁就愿意嫁。”
她想嫁,陈云为并不想娶。
“宁姑娘,你若嫁在下,可不止是十年后守寡,怕是在下活着的时候也是守活寡。”可能是因为病弱,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接着带着疑惑的甜声道:“你,那啥也病坏了?”
陈云为:……
“那行吧,你不能人道,我…也不介意。”反正等病好了,什么隐疾也就跟着好了。
陈云为嘴角动了下:“宁小姐,承蒙错爱,只是在下本就没有娶妻的打算,告辞。”说完抬步出了大堂。
宁蓁这才出来:“舅舅,外甥女就嫁他了。”
她现在的身份家世都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像薛至英所说的一般,她的选择中,没有比陈云为更好的了。
“蓁儿,舅舅确实看好云为,可并不知道他的病如此棘手,如今知道了,舅舅肯定不会逼你嫁给他的。”
“我没说是舅舅逼的,是我自己要嫁。”宁蓁笑了笑,“就有劳舅舅多费点心吧。”
薛至英发愁的看着宁蓁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变得主意大了。
头疼的刚回房,妻儿就迎了上来:“怎么样啊?成了吗?”
“云为因为他的病不肯娶,反倒是蓁儿说非他不嫁。”
母子俩是一个喜一个愁,薛勤急道:“不可能!表妹与他见都没见过,怎么会非他不嫁?”她都为了自己寻死了,肯定是故意气他的!
吴氏一把将他按下:“她肯就再好不过了,至于陈云为那里,你有的是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
薛至英揉了揉眉心,他是对陈云为有点恩情,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他肯定会答应,可他是当老师的,怎么能对自己的学生挟恩图报?
只是县令那边施加了压力,宁蓁又非他不可,若真拖拉着传出什么流言,县令绝不会让女儿嫁过来。
“行了,我知道了。”薛至英起身,“准备些补品,我明天去看望云为。”
薛勤攥了攥拳,他知道自己谁也拗不过,可他绝不甘心就这么把表妹让出去!
他蹭的起身就往外走,吴氏厉声道:“站住!你干什么去?”
薛勤头也没回:“找李斯喝酒去!”
宁蓁回屋后便找来了刘叔,薛家不拮据,但他一个教书先生,也富贵不到哪儿去,家里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负责扫洒的下人,她只能向刘叔打听。
“刘叔,您跟我说说陈云为的家况和病情。”
刘正是宁蓁外公活着就在薛家的老仆,宁蓁的娘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她自然也关爱有加。
“小姐,这陈云为实非良人啊。”
宁蓁绕着发丝的手一顿:“因为他的病?”
“不止。”刘叔叹了口气,“陈云为这人其实本没什么挑的,可他家里的情况糟心的很,母亲疯癫无常,有个大哥是个酒蒙子,三弟又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他是上要照顾老,下面还有弟媳侄子侄女,他拖着那么个身子,可想而知日子有多难过,小姐嫁过去就是受苦啊。”
宁蓁问:“那他平时都是靠什么为生?”
“老爷说,他靠着帮写书信,抄抄书什么的,那摊子就摆在前街那里。”
宁蓁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刘叔,您去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陈:在下时日无多,姑娘嫁我只能守寡了。
宁蓁:你娶了我,我有办法让你痊愈,
老陈:没想到姑娘对我用情至此,为了嫁我竟如此信口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