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气

已经过了子时,季徐冲搂着熟睡的月盈,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无声的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呢?

因为他想起半个月前,曾做过的傻事。

半个月前,许岸为了试探他的态度,给他送来个十六岁的女子。那女子虽然才十六岁,看着却比月盈还大了了两岁。

季徐冲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居然允许那女子留宿。

可是,当那女子伸手来触碰他的衣裳时,他才想起自己有严重的洁癖。那女子是沐浴过的,洗得很干净,季徐冲捂着鼻子,嫌弃她身上的脂粉味太浓。当时,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种腻人的香。

那女子胸口微微鼓着,对十六岁的女孩来说,她已经发育得很好。季徐冲瞧着,却仍然觉得有些平坦。

她是许岸的人,那时季徐冲还没有决定要跟许安撕破脸,虽然不喜欢,不好立即叫她走,只是假装自己还有公务尚未处理完,让她先下去等着。

他对那女子简直毫无兴趣,因为看见她的时候,他脑子里总会拿她和另一个人比较。他总会想起,有人扬起脸,甜甜的笑着唤他:“侯爷。”

他才恍然察觉,自从那日清晨离开,已有半个月没去过安德门。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因为月盈,从小伴随到大伴随他的那个噩梦居然消失。

好在一个时辰后,来福有事寻他,他便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离开了纺织工坊的那处宅院。

现在想想,他当时为什么留下那个女孩?大概是因为那双黝黑的眼睛,看上去带了几分熟悉的稚气。

季徐冲亲亲她雪白的额头,笑道:“我本来打算放过你。是你主动的,可不能怪我。”

说罢,掀开帷帐,揿下铃铛,吩咐玉樣去备水。

夜已经深了,林嬷嬷一直等在院外听吩咐,她今日没有回候府,就是在等着听好消息。

她在院外等到三更天,终于等到主子叫水,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长公主报仇心切,都有些魔怔了,还好主子没有被她影响,也不会按照长公主的极端要求,一直委屈着自己。

林嬷嬷是和玉樣一起进来的,主子怜惜她的身体,已经很久没让她做伺候人的活了。但这是主子第一个宠幸的女子,她打算亲自伺候她擦洗。林嬷嬷原来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后来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安享晚年。谁知她刚出宫,便发生了那样的事。还好,小主子活了下来。

林嬷嬷拧干了帕子,笑吟吟的看着睡得正香的月盈,心想,这孩子大概是累坏了吧,才会睡得这么香。

她再回过头去看小主子,只见他满脸神清气爽,眉眼中透着餍足的慵懒。

嬷嬷正要去掀开月盈的裙子,却被季徐冲拦下。

“我来吧。”

“您怎么做这种服侍人的事?”嬷嬷笑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季徐冲不理,走过去用被子把月盈裹着抱起来,吩咐玉樣:“将被褥换好,再准备一套姑娘的寝衣来。”

玉樣朝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愣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便捂嘴笑着领丫鬟们下去了。

月盈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脸颊一痛,勉强睁开眼睛看,听见侯爷有些生气的说:“你可真能睡!”

月盈哼哼一声,搂着侯爷的脖子,软软的道:“侯爷,别闹了,睡吧!”

季徐冲抱着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低头闻了闻她的脸颊,有一股淡淡的荷香,她身上从来没有腻人的脂粉香。

今日之事,是最近一连串不顺利的事情里最令人惊讶的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林嬷嬷主动揽下此事,他没有打算这么快宠幸月盈。可是,月盈竟然会答应,并且主动留下了他。

虽然她一直哭着求饶,他后来见她哭的厉害,也不敢太放肆,可这旖旎滋味,真是无法形容。

难怪那些儒家学子,总爱用“色令智昏”来骂人。

季徐冲看着她白皙脖颈处的斑驳印痕,又想起她低声求饶时的楚楚可怜,不禁笑了。

臂弯中的“色”,果然足够令人昏聩。

他将月盈搂紧,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闭上眼,竟然很快睡着。

天亮后,月盈醒来时,侯爷已经不见踪影。

月盈身体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痛楚,可是那个人却不在身边。

过了一会儿,玉樣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经过这段时间的陪伴,她和玉樣已经很熟悉,她也告诉玉樣,见了她不必多礼。尽管如此,这一次,玉樣还是领着人跪下,给她请安。

“给姑娘请安!”

月盈连忙上前去拉她起来,双腿却隐隐发颤。

玉樣含笑着将她扶好,笑道:“侯爷每日五更天起床习武,他见姑娘睡得安稳,便吩咐我们不要将您吵醒。奴婢听到屋里有了动静,才带着人进来,没有打扰姑娘吧。”

月盈本来还在羞涩,听玉樣这么说,便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我已经睡醒了,正要叫你,你就进了了。”

玉樣见月盈没有了不自在,松了口气,道:“请让奴婢侍奉您更衣。”

月盈迷迷糊糊的,任由玉樣梳为她洗,过了会,才想起来问:“我昨晚好像没有喝避子汤?”

“为何要喝避子汤?”

“不都是这样吗?侯爷还未成亲,在正房夫人没有诞下嫡长子之前,外室不能有孕吧!”

玉樣轻笑了一声,眉目间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姑娘这样得宠,在侯爷心里的地位自然与旁人不同。况且,我们侯爷这样的性子,将来无论谁当了正房夫人,也不敢因此事对侯爷有半句怨言。”

月盈呆呆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落泪。

玉樣立刻跪下,道:“姑娘恕罪,奴婢该死,胡言乱语,惹了姑娘伤心。”

月盈心里清楚,她这辈子注定与正室无缘,最多只是母凭子贵,成为侯爷的贵妾。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又不是玉樣的错,怎能让她担心呢?

月盈擦掉眼泪,笑道:“你别动不动就下跪,弄得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你说话了。咱们还是按照从前的样子吧,我反而更自在。况且,你又没有说错,我是高兴得哭。”

玉樣听了这话,已经明白月盈为何伤心,她勉强笑了笑,“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她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后,才对月盈说真心话,“侯爷身边现在就只有姑娘一个人,他性子挑剔,好容易遇到姑娘,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有别人。以后的事,您不必担忧,当务之急,是先好好调理身体,给侯爷生个三儿两女的,将来无论谁当了正房夫人,也无法撼动您在侯爷心里的位置。”

玉樣是林嬷嬷身边的人,她性子谨慎,不会轻易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一次,却有些失了分寸。因为她始终记得,月盈对她姨母的救命之恩。因为月盈姑娘给的银子,姨母有钱吃更好的药;因为月盈姑娘介绍的大夫,姨母真正的病因终于查了出来。她的姨母现在已经快好了,这一切都是月盈姑娘的功劳。

月盈也知道,玉樣是在真心为她打算,牵着她的手说:“我比较笨,学了规矩很快就忘记,将来正房夫人进了门,还要靠你多提醒,才能少犯错。”

玉樣将一根玉簪插到月盈的发髻上,扶着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姑娘先去用膳吧,厨房那边打发人来问了好几趟,林嬷嬷也在怡心堂等着呢。”

月盈一听到早膳,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便不顾双腿酸软,推开了玉樣,自己勉强着走了出去。

想到有可口的早膳在等她,似乎身体上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月盈到怡心堂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了,林嬷嬷在等她。

林嬷嬷看见月盈,疾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礼,比起昨日教诲她时的严肃,仿佛是变了个人一样。

“如今姑娘身份贵重,再也不必向老奴行礼。”

“嬷嬷是侯爷身边的老人,月盈怎敢对嬷嬷无礼?”

“难怪侯爷喜欢姑娘,您这样通情达礼,连老奴都十分喜欢。”林嬷嬷笑道:“也是老奴疏忽,竟然不知没人教过姑娘,直到昨日才……,但好事多磨乃常态,十全九美才是最最圆满的。”

月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挤出个笑。

林嬷嬷又道:“姑娘身子可还好,上过药了吗?如今您的身子贵重,必须好好养着,才能尽快为侯爷生儿育女,诞下子嗣。”

尽管林嬷嬷待她十分和气,月盈看见林嬷嬷,仍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道,如果她昨晚没有“服侍”好侯爷,今日的林嬷嬷便不会如此和蔼。

面对林嬷嬷,她始终有一种生意人的契约精神在。她既然心甘情愿的答应林嬷嬷,来给侯爷当外室,就必须信守诺言,完成好林嬷嬷交代的任务。

林嬷嬷还有再说什么,忽然一声咳嗽响起,那人道:“嬷嬷有什么事,待会再交代吧。有个人昨晚就饿了,闹着想吃点心呢。”

季徐冲以为月盈看见自己,会对他撒娇,或者对他笑一笑,可她却看都不肯看他。

偶然间视线相触中,她的眼里,竟然还隐隐有几分责备。

他不禁反思,难道是在生气昨晚她哭着求他停下来的时候,他没有听?

可是后来她醒着的时候没有生气啊,甚至在睡着之前,还主动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

季徐冲突然坐到了月盈身边,当着林嬷嬷的面,搂着她,说:“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想让我亲自伺候你用膳?”

林嬷嬷笑了笑,很有眼色的嬷嬷退了出去。

月盈直到林嬷嬷退出去,才用带着责备的语气,小小声对季徐冲说:“我刚走进来的时候,侯爷为什么不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