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徐冲马上就要醒来,阎黑瓦着急慌忙,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小贱人,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宁愿当他季徐冲的小妾也不愿意当我阎黑瓦的正房夫人?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山啊,那是到下辈子是花不完的钱,你难道不想发财吗?“
“你好吵啊!再不闭嘴,我把你舌头割了。”
那阎黑瓦自知报仇无望,又骂了很多脏话,都是月盈都没听过的脏话。直到月盈听他说了一句“季徐冲那宝贝就让你这么舒服吗?把你脑子都被弄傻了。“
月盈没听懂,却又好奇,问:“什么宝贝?”
不待阎黑瓦回答,突然飞来的一把剑插在了阎黑瓦的胸口。
刚才还虚弱得奄奄一息的季徐冲坐了起来,把月盈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画面。
但月盈竟日格外胆大,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懵懂,声音里透着纯真和诱惑:“侯爷,阎黑瓦说的什么宝贝,还能把人的脑子给弄傻?”
季徐冲诱出阎黑瓦后,原本能干净利落地将他杀死,可他忽然改变计划,想趁机拿住月盈的错处,逼她离开。
不料在他遇难遇险的每一刻、每一瞬,月盈始终不离不弃,任凭季徐冲如何铁石心肠,也无法再推开她。
直到阎黑瓦说出那些荤话,污了她的耳朵。
“不该问的别问!”此时,月盈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完全不关心那个土匪,心里满满的都是季徐冲的安危。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季徐冲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又不解:“你怎么那么笨,连金山都不要?“
月盈见侯爷虽嘴角流血,形容狼狈,气色却比那盗匪好,说话声音也不像受了伤的那种。
“侯、侯爷原来你没受伤吗?“月盈后退两步,染了血的手指擦掉脸上的泪,把白汤圆似的脸被染得血迹斑驳。
这一刻,季徐冲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无法坦诚的向月盈承认,假装受伤除了想把阎黑瓦诱到网中,也想试试看,在生死时刻,月盈对他是否一如既往的忠心。
若是大大方方承认,月盈会生气吧。
季徐冲自嘲的想:他为什么要怕一个外室生气?
月盈不敢置信,继续问:“侯爷,您是骗我的?“
原来竟是她自做多情,以为、以为侯爷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欣赏她,才会同意她留在府里当外室。
谁知侯爷竟对她对此不满,宁可骗她去当那土匪的妻子,也要甩了她?
她今日若真的贪恋那座金山,侯爷是否就找到了机会不要她?
月盈吸吸鼻子,苦笑着问:“侯爷,我很笨,不够聪明,您能否给我一句实话。”
季徐冲很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不带月盈出来了,把她放在家里睡觉。晚上带着一身血回去,看她满脸担惊受怕的扑倒他怀里,揉揉她的脸,再捏捏她的小手,看她吃几个包子,多轻松?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用。
他疲惫的道:“你想知道什么?”
月盈忍着哽咽,问:“侯爷是不是早就我不满,只因怕伤及林嬷嬷颜面,才忍我到现在?”
刚开始,的确如月盈所说。可不知哪一天起,他渐渐松懈了让月盈离开的念头。月盈留在身边,他也有个归处。并非所有宅邸都能称之为“家”,令人安宁之所,才是家之所在。
“知道自己笨,你还不算太笨。”季徐冲摸摸她的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开始感到后怕,“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再爬起来,你可以一直躲在马车里装死。”
拳脚无眼,万一伤了她可怎么办?
月盈的委屈如洪水涛涛。
侯爷说她笨,就是在承认了,他早就忍够了她,只是碍于林嬷嬷面上,不好把她赶出府去。
她在为侯爷的安危担忧,侯爷却故意演戏,想方设法的想找机会赶她走。
想到这里,月盈内心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季徐冲见她情绪低落,才明白自己的谎言对她伤害有多大。
他想测试月盈的忠心,月盈过关了,他很开心。可是却因此让月盈伤了心。
季徐冲深深叹气,仔细向月盈解释:“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受了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和巡抚大人还有都指挥使合演了这场戏,我负责演苦肉计,故意受了点伤,才把阎黑瓦请入瓮中。”
侯爷竟然愿意跟她说公事,月盈心中一甜,又开心起来,可她又听见侯爷说:“说我骗了你,也对。因为我今日说带你出来玩,只是为了拿你当诱饵,引出阎黑瓦。不过,我已经后悔了今日举动,以后不会再让你坠入危险。”
高高在上的侯爷,竟然向她道歉?
月盈连忙摇头,“我没有遇到危险,我愿意成为侯爷擒拿盗匪的诱饵。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维护正义,若侯爷能用得上我,请您放心用,随便用。我迟月盈至死无悔!死而无憾!”
“区区蝼蚁,也敢替天行道?”季徐冲冷笑。
“侯爷在嘲笑我吗?”月盈生气了,眼神一寸寸变冷。
季徐冲不敢再质疑她的热血和善良,每个人都有一腔孤勇的时候。
季徐冲是真的乏力,他想朝着月盈走去,想去摸一摸月盈的脸颊。可他刚勉强站起,又再次踉踉跄跄软下来,跪在地上,“月盈,过来,扶我一把。“
月盈愣了一下,这是季徐冲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红着脸扶着侯爷起来,头还不到侯爷的肩膀,她扶着侯爷站起来,将侯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侯爷身材颀长,她身量娇小,背着侯爷完全走不动路,她几乎是拖着侯爷在往前走。
好在没走几步,侯爷的下属就赶来了。
其中有个穿着云纹柿蒂曳撒的大人大步流星朝侯爷走过来,用力拍拍侯爷的肩膀,“季兄,这回可辛苦你了!“
月盈红着眼睛瞪他,想只护主的猫崽子一样。
她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奶凶奶凶地说:“这位大人,我家侯爷受伤了,还请您手下留情。“
“哟,这是哪来的小野猫呀?“都指挥使李茂则笑了笑,对月盈调侃道:”你家侯爷有没有受伤,我还不知道吗?“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季侯爷非常应景的又吐了一口血。
李茂则满眼狐疑:“你不用这么夸张吧?难不成真受伤了?“
季徐冲用手指擦掉唇边的血,见月盈眉头紧锁,他瞥了一眼李茂则,轻声说:“我是真的受伤了,差一点,就成了阎黑瓦手底的冤魂。”
李茂则心里不由一沉。
季侯爷是皇帝的外甥,他说若受了伤,他母亲长公主跑去皇帝那里告一状怎么办?
更有南京城里那位暗恋表哥多年的茗汐公主,她定会用尽手段查清楚季徐冲为何受伤,
若查到他李茂泽身上,只怕要倒大霉。
虽然他的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员,但这两位公主,他一个都惹不起。
李茂泽以为季徐冲真的受了伤,亲自驾起马车,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南京城最好的医馆外。
李茂则和他的下属是这里的常客,芝草堂的管事一见他来了,立刻带着最好的大夫从病人堆里钻出来,走过去招呼。
“李大人您又受伤了?”
李茂则声音宏亮,没好气的道:“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他转头看向季徐冲:“是这位——”
季徐冲接过话头,对大夫说:“是我府中女眷受伤,还请先生把府里最好的大夫请出来,还要准备好最好的药材。”
说完,他看向李茂泽,未尽之词,都在这轻轻一瞥之中。
一场闹剧结束,回到马车上。
季徐冲为了逃避月盈的质问,假装睡着了。
月盈知道他是在装睡,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纠缠刚才的问题:“侯爷还没回答我,在树林的时候,侯爷为什么骗我说受伤了呢?还有,侯爷为什么要我嫁给那个土匪?是想试探我对侯爷是否忠诚吗?”月盈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嘀咕道:“我知道侯爷在装睡,您分明听见了我的话。”
这些问题不问出来,她会憋死的、会怄死、会彻夜难眠。
季徐冲睁开眼睛,疲惫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刚梳理好的头发变得一团糟:“你这小脑瓜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月盈皱眉,她哼了一声,反问:“那侯爷又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的疑问。“
季徐冲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便只好反问:“你同意来当我的外室的目的,不就是想求我救出你哥哥吗?”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
从入府至今,侯爷一直对她很好,她也决定,要用心当好侯爷的外室,认认真真讨侯爷欢心,来报答侯爷对她的这份好。
原来是这样,侯爷觉得她的抱着救出哥哥的目的入府,才会质疑她的忠心。
虽然,她想救哥哥的心是真的,想认真伺候侯爷的心也是真的。
可无论她怎么回答,都像是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月盈委屈极了,侧过身子,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其实更想嚎啕大哭,却也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只会令人感到厌恶。
季徐冲并没有觉得厌恶,他除了心疼,就只是心疼。
他分明只是想停止这个话题,怎么反而弄巧成拙,把她给弄哭了呢?
“别哭了。”季徐冲听见她的哭声,心中气闷,语气也软了几分,顺带着把他刚才弄得乱成一团的头发,重新理顺,帮她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