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长恩对着这封信沉思良久,到底没能提笔回信,只对送信的小厮叮嘱,让国公爷在外注意身体,想了想又准备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家中的吃食,让小厮送到顾知时手中。
李长恩将顾知时送来的各色小吃,分了一份送到外祖母那里,将送来的小玩意一一摆开欣赏。
这其中最让李长恩喜欢的,是一个木雕的小狗。
那木雕不大,小狗打磨的也并不精巧,放在掌心,却别有一番趣味。
顾知时在信件中提到了这个小狗,是乡下的一个老农户所做。
那农户年轻时学过木匠,如今年老,一心在家带孙子,拿出以前的工具,给孙子雕刻小玩意,正巧被顾知时看个正着,便花钱将其买了下来,连同信件送往李长恩面前。
李长恩将小狗木雕把玩一番,仔仔细细放入了匣子中。
两日后,顾知时终于风尘仆仆的归来,一句话都来不及多说,只能匆忙洗漱过后,带着东西前往码头。
回京的船只要比来时大上许多,这次船里不仅有李长恩和顾知时两人,还有庆王一家。
庆王仍旧是初见的模样,神色平静,似乎对顾知时在杭州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倒是顾知时特意对着庆王道谢。
“若不是殿下将身旁侍卫借给杭州府兵,青要山的山匪不知何时才能清查。”顾知时声音中的喜悦不加掩饰,对于剿匪成功一事十分高兴。
“青要山匪患清除,对于百姓们是好事一桩,还要多谢荣国公指挥有方。”庆王说着夸赞的话,但是兴致却不算高。
两人在外面甲板上畅谈甚欢,李长恩则在房间中陪着庆王妃。
庆王妃看起来精神有些不佳,但谈话的兴致依旧浓郁,几个未婚的姑娘围在庆王妃身边,问东问西,反倒是李长恩这个被请过来的客人,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偶尔同郡主说上两句话,没有半分要参与到话题中的意思。
“这一路上可真够热闹的。”安茹郡主看了一眼围在庆王妃身边的三个宋家女儿,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热闹些,也好打发时间。”李长恩假装没有听懂安茹郡主的言下之意,只是余光看向那三个宋家姑娘时,眉头也不免有些皱起。
庆王妃是宋家如今最有“出息”的人,宋家几个姑娘如今死死扒着庆王妃一个人,无非就是想要求一份好姻缘。
可是宋家如今日落西山,即便是再杭州说亲,可挑拣的余地都不大。
如今眼巴巴跟着庆王妃来京都求前程,只会更难。
尤其是庆王妃虽是皇亲,但是对于京都也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当年新帝登基,庆王远在郁州没能出力,如今也不过是关系平平的叔侄,想要凭借着庆王妃侄女的身份,在京都一步登天,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么想着,李长恩又看了一眼被三个女孩恭维,笑眯眼睛的庆王妃。
这些事情,庆王妃不可能不知道,宋家女儿但凡不被面前的大饼迷住眼睛,也大都可以猜到自己入京之后的事情,但她们仍旧如此。
庆王妃想要让宋家女儿入宫?
指甲滑过掌心,带来微微的疼意,李长恩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再次找借口告辞。
庆王妃连着挽留,却没能让李长恩改变心意,只好幽幽地看着李长恩离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李长恩离开后,庆王妃也没了闲聊的兴致,挥挥手,让围在身旁的侄女们悉数离开。
“你若是无事,可找荣国公夫人多说几句,你们到底年纪相仿。”斟酌片刻,庆王妃对安茹郡主吩咐道。
“母亲你心有不甘,又遑论来吩咐我?”安茹郡主此时的情绪并不好,自从到了杭州之后,她便无法理解父母两人的做法。
在郁州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论谁家姑娘见了她,都要矮她一头。
可是到了杭州之后,母亲竟然让她主动交好李长恩。
她对于李长恩并无恶感,但是对于自己主动低头一事,无法接受。
李长恩不过是个官员之女,即便如今国公夫人又怎样。
在安茹看来,她们一家的根基在郁州,京都根本不会久留,这么眼巴巴凑到李长恩面前去又有什么用。
还有宋家的三个表姐,也让安茹烦不胜烦,脸上的小心思都能让人一眼看穿,就算是这样,母亲竟然还想让表姐入宫为妃,说是为宋家求个前程,父亲竟然也没有拒绝。
李长恩对于庆王妃和安茹郡主两人的谈话自然是一无所知的,她半躺在软榻上,长出一口气,一心盼望着行船快些到京都,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太累了?”顾知时走近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半靠在软塌上的李长恩。
缓步走近后,将李长恩头上的发簪拆掉,为她揉了揉额头,“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
庆王妃每日同李长恩说些什么,顾知时并不知晓,但看着李长恩疲惫的面容,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长恩摇了摇头,“无妨,左右不过几日的时间。”
“别让自己太累。”顾知时没有多说,而是同李长恩一起挤进了软塌上。
软塌不大,顾知时揽住李长恩,软下语气,“陪我睡会儿。”
他同庆王的谈话并不轻松,庆王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有关京都的消息,但顾知时却不敢多说。
李长恩半躺在顾知时的怀中,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想要从他身上离开。
但顾知时的力气极大,放在李长恩腰间的手一直没能松开。
看着顾知时眼下的青黑,李长恩到底是没再折腾,安安静静闭上了眼睛。
身体安静了,但是思想上却没能安静。
“系统,反派为什么是反派呢?”李长恩喊了系统的名字,但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系统,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
“只因为他同男主不合,便是反派吗?反派在文里做过什么怨天尤人,让人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的事情吗?”
“罢了,问这些并没有意义。”李长恩并没有等待系统的回复,而是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书中的剧情虽然一直在走,但此时的李长恩更愿意相信自己观察到的顾知时。
或许是看出李长恩的不愿,接下来几日,庆王妃并不强求李长恩参与到她们的谈话之中,只保持着点头之交,李长恩也乐得轻松。
“今夜除了我,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早膳时分,顾知时突然对着李长恩叮嘱道,“枕头底下又把匕首,你记得放在身上。”
“这房间附近有人护着你,只要你不出房间,定然无事。”
“信我一次。”顾知时刮了刮李长恩的鼻头,语调松散,似乎是在开玩笑。
但李长恩却察觉到了顾知时的认真,连原本固定不变的笑容都有了变化。
“我信你。”李长恩点头,眼中满是严肃。
她不知道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顾知时。
相信此时的顾知时没有骗她,相信顾知时能够护她周全,安全回京。
“好。”顾知时笑了起来,连离开的背影都多了两分阔气。
待顾知时走后,李长恩让丫鬟拿了两包晕船药物,佯装自己晕船不便出房间。
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一点点练习着各种角度。
月上中天,顾知时仍旧没有回来,似乎是在船舱中同庆王把酒言欢。
噗通一声,远处似乎有人落水,李长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抓住匕首,这是自己唯一的安全来源。
落水声仿佛是个约定好的暗号,时不时有刀剑相碰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年轻女孩的惊呼声。
“有刺客,保护庆王殿下。”顾知时站在甲板上,三箭齐发,让周围的侍卫将庆王一行人围在中间。
自己则吹响口哨,片刻后有新的人手参与到这场混战之中。
庆王被护在中间,眼神易错不错地盯着顾知时,随时提醒顾知时周围的变化。
船舱的甲板上,火光冲天,哀嚎声四起,船身时不时便要晃动一番。
李长恩连同几个丫鬟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但却无一人想要开门。
终于半个时辰后,外面的打斗声逐渐消失,李长恩脱力地坐在地上。
“长恩,开门。”房间的门被敲响,李长恩陡然清醒起来。
“外面怎么样?”李长恩打开门,被顾知时抱个满怀。
“别担心,都处理好了。”顾知时轻柔地拍着李长恩的背部当做安抚。
“都怪我,将你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来杭州之前的自己,太过自信,以为提前知晓了暗处的敌人,能够护住李长恩。
但抵达杭州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庆王此番入京定然抱着别样的心思,要不然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询问有关京都的一切。
而自己通过梦境,提前将铁匠一家老小全都保护起来,青要山的山匪也都被杭州官府收押,但是幕后黑手并未探查到。
青要山上遗留的箭头并不多,看起来似乎是已经提前被销毁过。
他借着杭州知府的手,审讯了青要山的盗匪。
追查箭头的来源,只是这些人一口咬定,是自己劫货时,从一个商队中得到的。
商队走南闯北,早已不见踪影。
从青要山的盗匪口中,并没有得到有效信息。
而今晚的刺杀,比梦境中来的还要猛烈,顾知时原以为经过自己的安排,此番刺杀,定然能够抓住活口,却没想到这些人在刺杀开始之前便已经口中含毒。
眼看刺杀失败,全都吞毒而亡,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船上的狼藉自然有人收拾,庆王站在船舱中,看着顾知时离开的背景,再次眯起眼睛。
“到底是太过年轻。”庆王冷下声音,身后的庆王世子神情更加恭敬。
“不过年轻也并非坏事。”庆王拖长语调,拍了拍世子的肩膀,“你同陛下还有顾大人年龄相仿,想来会有更多的话想说。”
刺杀的事情过后,行船的速度再次加快,几日之后,船终于靠岸了。
李长恩借着顾知时的力气,站到岸边,脚踩上坚实的土地之后,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树上的叶子慢悠悠落下,金黄一片,踩上吱呀吱呀响,放眼望去满目秋意。
李长恩也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但顾知时却还需要回京复命。
路上遭遇刺杀一事,早已呈交到新帝的案桌前,顾知时还需进宫请罪。
“没能查出贼人的下落?”新帝眉头紧皱,眼中十分不虞。
但看着请罪的顾知时,却又不能将这火气散发出来。
他登基这三年,若不是顾知时一直在身旁排忧解难,想来这个时候怕还是个空壳皇帝,政令能否出这皇城,怕是都不能保证。
若是只因为顾知时一次办事不力,便大发雷霆,怕是会寒了顾知时的心。
想到此,皇帝深吸一口气,“此番去杭州你多有辛苦,虽没能找到幕后黑手,但也有不小的收获。”
“如今最要紧的乃是太后生辰一事,待生辰事了,再继续查。”
“你去杭州一路舟车劳顿,早日回府休息为好。”新帝强逼着自己说了几句好话,匆匆让人送顾知时出宫。
庆王刺杀一事被新帝按压下来,除了当事人之外,并无人知晓。
京都之中因为太后娘娘的寿辰,一片欢欣鼓舞。
皇帝还特此下令,太后娘娘诞辰,诸事皆宜,天下同庆,原来每日的宵禁也取消了,坊市之中通宵达旦,好不热闹。
听到晚间坊市全开的消息后,原本老老实实在家中当宅女的李长恩,也瞬间活跃起来。
先帝年间,坊市也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宵禁,李长恩有幸去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如今更是要去看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李长恩在集市中给自己买了个面具,又在茶楼中包了雅间,只等逛累了,便去茶楼看杂耍休息。
坊市热闹非凡,李长恩走走停停,逛得十分缓慢,最终在一个算卦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那算卦之人,发须皆白,但却中气十足。
别管这卦算的准不准,但气势上不输的。
“小娘子要算姻缘?”卦师扫了一眼李长恩的发髻,在李长恩开口拒绝前再次说道,“老夫与您有缘,便主动赠您一次姻缘卦。”
三枚铜钱应声落下。
那卦师缓缓吐出几个字,让李长恩呆愣在小摊前。
“三世姻缘,今生缘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