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折磨成这样的,其实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编剧都嫌烦的一个烂梗。
王子爱上了灰姑娘,王子她妈偏要棒打鸳鸯,于是王子决定带着心爱之人私奔,谁知道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两人甚至连县城都没有走出去,因为坐车出县城需要介绍信,自然也不可能去住招待所 。消失的半个月他们一直借住在男方的表哥家,直到最后被男方家里人找到。
王菊香是男方她妈捎话让她家来接人的——这等于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王家父母的脸上。
王菊香觉得屈辱极了,可她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十几天的躲躲藏藏、寄人篱下,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冰冷的现实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别想了,事情既然发生了,与其逃避,还不如多想想解决的办法。”
现在的情况是,安慰再多也无济于事,阮清只能劝她往前看。
“你妈烧了热水,起来擦把脸,吃点东西吧。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因你受累,就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了。”
阮清的劝慰起了作用,王菊香终于愿意让她帮着把散落在炕上的衣裳放回箱子里。然后下炕洗了个脸,却没有什么胃口。
阮清也不勉强,道:“啥都不要想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解决,今晚先好好睡一觉。”
阮清和阮文强在王菊香她妈的千恩万谢中回家去了。
第二天下午,王学民又来喊阮清,“我姐说你要是有空,就去和她说说话。”
阮清应下来,帮着万桃花腌好了最后一缸酸菜,才抱着牙牙去了王菊香家。
她妈李桂兰现如今看阮清,就像看恩人一样,见阮清带着孩子去,连忙从上房长条桌上的铁盒里拿出两块饼干,塞到牙牙的手里。
阮清笑着教牙牙道谢,牙牙趴在妈妈怀里学着说道:“谢谢奶奶。”
这奶声奶气的模样将李桂兰稀罕的不行。
“奶奶家养了一只小狗,乖的很,让你学民舅舅带你去看。”
阮清已经出过嫁,如今再回来,村里人就会将她比做亲戚,有些辈分上的称呼,就会照着阮八宝比。比如牙牙叫八宝是舅舅,那跟八宝同辈的学民也会被比做舅舅辈儿。
王菊香的情绪今日已经平稳许多了,她正坐在炕上纳鞋底,见阮清进来,忙招呼她到炕上坐。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午话,主要是王菊香在说她跟对象以前的事,阮清很理解她急于找个人倾诉的心情,于是尽职尽责的做了一下午的听众。
总体听下来,阮清发现,王菊香对她这个对象有比较严重的滤镜,但从她的描述中也还是不难看出,男方确实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只是毕竟年轻,思想和行为上难免会显得有些不成熟。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王菊香沉默了半晌,突然看向阮清,“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阮清被问住了。感情的事,其实是最不能做假设的,如果是阮清,她又没有跟对方交往过,单从省心的角度看,当然是分手最省心。
当一个人因为一些外在的附加条件来否定你的时候,其实是最无力的,因为大多时候你不可能像更正错误一样去改掉它。
譬如穷苦,穷并没有错,更不是原罪,但放在有成见的人眼里,这甚至比说谎偷东西更难以被原谅。
但她也清楚,王菊香是不能像她一样理智的做出类似的决定的,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问自己了。
阮清想了想,尽量客观的分析道:“其实就是两条路,第一,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第二,继续你们的关系,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如果你对象真的值得你爱的话,那就想办法争取他爸妈的同意。”
王菊香苦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简单,他爸妈要是能看上我,我们也就不会想着私奔了。”
阮清道:“她爸妈看不上你,无非两点,一是嫌你是农村的,二是嫌你不够优秀,配不上他们儿子。既然你们还想在一起,那就想办法打破他们的成见。”
“我该怎么做呢?”
“第一,她嫌你是农村人这点,其实根本就是假把式。照你说的,他家就他爸是地毯厂的正式工人,是城镇户口,而他妈是农村户口,你对象跟着他妈,也是农村户口,他们这样的,非要找个城镇户口的才是高攀。”
“第二,嫌你不够优秀,那你就要分析优秀的定义是什么了。你跟你对象都是初中毕业,论学历论智商你俩都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是你对象在城里有工作,而你没有。可他那工作其实也就是个临时工。”
“而这一点,其实才是堵死他娶城镇姑娘的原因。现今,虽说是男女平等,可大众认知上,还是最能接受男强女弱的搭配,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姑娘不可能看的上他,临时工呢,人家努把力就能找个正式工的对象,为啥还要退而求其次找个临时工?”
“这么说我对象他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阮清笑道:“这话虽然有些刻薄,可打破表象看实质确实如此。”
其实客观的说,男方的条件也还行,如果他们本本分分,就想着找个姑娘过日子,那能挑选的人大把,可这家父母明显是想攀高枝儿,可惜主人公儿子不给力。
“所以你看,你们两个人之间,其实并不是谁真的高不可攀。你们一个向上努力,一个向下兼容,两个人的步子都不用迈的太大就能够到对方。”
“所以症结还是在他父母那儿?”
这其实又绕回来了。
阮清想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现在她们所分析的一切还都是纸上谈兵,于是道:“要不,你再等等,我找人打听打听,至少要清楚你对象他父母的真实为人,才好下手。”
王菊香立刻感激的点了点头。
过完春节,到了正月下旬,阮清就准备去县城里一趟,她记得表姑家的小叔子就是地毯厂的工人。
说起表姑,也算是她的贵人。当年她跑到北京嫁人,就是跟着表姑一家去的。后来表姑也出了力,给阮清说了一门高干家庭,她一嫁进去算是鱼跃龙门了。
可惜强扭的瓜不甜,最后结局不甚美好。
阮清到了县里,先在供销社买了一斤苹果,二斤饼干,本想再添四个馒头,可惜供销社的馒头出锅两天了,全是硬邦邦的,她只好到国营饭店去买。
国营饭店的馒头都是现蒸的,阮清打包时,林卫国突然从后厨出来了。
“你好!还记得我吗?”林卫国没想到又碰到她,有些意外之喜。
阮清记性好,加上她在县城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于是很快就想起来了。
“记得,林经理你好!”
“你这是买回家去吃?要不要小菜,都是刚做的,我们听取了你上回的建议,你要不要再尝一尝?”
阮清摇头,解释道:“我去走亲戚,买几个馒头就行了,别的不用。林经理不用费心了。”
阮清说完就要走,林卫国好不容易再次遇上,可不想轻易放她走,便冒着唐突的风险,问答:“您贵姓啊?我们好记下……”
林卫国话还没说完,突然阮清指着门口贴的招聘信息,问道:“你们要招聘临时服务员?”
“是……是啊。”
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阮清立刻问道:“应聘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比如说学历、户口?”招聘信息上只写了年纪要在18岁以上。
“小学毕业就行,户口没啥要求。”林卫国说完,又问:“你要应聘?那可以先登记,等我们的统一面试时间。”
“我叫阮清,是这样,我有个妹子,她正好挺符合你们要求的,我能不能代她做个登记?”
听到不是她本人,林卫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至少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于是道:“这没问题,不过来应聘的人很多,到时候选不选得上得看面试结果。”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林经理。”
阮清真正要帮着登记的其实是王菊香。她登记好后,粗粗数了数,前面已经有十来个人了。看来竞争不小。
林卫国告诉她统一面试时间是在二月初三。
阮清记下后,就拿着东西去了表姑家。
正月流行走亲戚,当年跟着表姑去北京前,她曾在她家住过半个月。印象中表姑的婆婆是个贤惠人,现在跟着二儿子住。
阮清按着记忆找过去,敲开院门,刚做了自我介绍,表姑的妯娌李蓉花就想起来了,一拍大腿,道:“是阿霞呀!我记得,你当年跟着嫂子来时,可还是个小丫头,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她热情的将她迎进去,朝里面喊道:“娘,他爸,来亲戚了,是大嫂的娘家人。”
表姑的婆婆年事已高,人已经糊涂,认不得人了。阮清和屋内迎出来的男人打招呼,叫了一声“二表姑父。”
双方寒暄过后,阮清大概说了说表姑的近况。原主本来跟表姑一年多没见了,因为表姑他们后来又因表姑夫工作调动,搬到天津去了。
但阮清是看过书的,因此能简单说上两句。接着又说到自己,李蓉花听到她已离婚,顿时唏嘘不已,又听到她已经转了城镇户口,又透露出几分羡慕。
他们家也就丈夫张志刚是城镇户口,如今在地毯厂当工人。
阮清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一来是代表表姑看望奶奶和你们,二来是想打听一个人。二表姑父,你们厂的吴向前你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