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谁都没能休息成。
谢妙奔着不折腾死人不休的目标,可劲儿地装病捉弄蔺宇。蔺宇自觉罪孽深重,满腔愧疚发泄不出来,自然是谢妙怎么搞他就陪着一起。
于是足足一晚上,谁都没能睡成。
待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入室内,洒得一地光辉,他们才意识到——
该走了。
这时间如此短暂,又如此漫长。
蔺宇甚至自私地想着,想让时间过得更加漫长一些,让那天明来的更迟一些。但理智告诉他,该把人送走了,接下来的时间,不该交给他来接手。
一路无话。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了魏家的大门门口,在谢妙准备下车离开之时,蔺宇出声喊住了她。
“医生说了,最近几日你要在家里养一下比较好。”他的目光顺着她微肿的唇角一路向下,流连过白净的脖颈落到纤瘦的锁骨上,上面的青紫指痕不是一时半会儿便会消失的。他伸手,替谢妙整了整衣领,将她不愿暴露于人前的伤痕遮住,又说,“我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吧。”
谢妙轻轻“嗯”了一声,推门欲下车。忽地,又回头,问道:“她……会怎么样……?”
蔺宇面色变了变。
他食指抵住唇边,和谢妙说:“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养好身体便是。”
少女还算明亮的脸庞黯了一黯。
蔺宇僵住,险些就要将自己的打算脱口而出。只是在那之前,理智辖制住了他的行为,让他重新冷静下来,扭过头去无视了她的模样。
“昨日的事情,谢谢你。”她没有再说什么,“再见,蔺宇。”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是在什么危险的境地,不得不寻求他的帮助。而是在这样平和的相处之下,如此真心实意地喊他的名字。蔺宇想。甚至自虐地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开心。
他自出生以来,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可如今,他却单恋得心甘情愿。
他点点头,用近乎宠溺的语气道:“注意身体。”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宅子的大门之后。
他将视线停留在少女瘦弱的身影消失的那处,流连了足足四五分钟,这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沉下面色,驱使司机开离这片地方。
谢妙走进玄关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有个人正在阴影之中坐着。
对方见到她回来了,扭过头来,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问道:“蔺宇送你回来的?”
谢妙一惊,瑟缩在原地,没敢接话。
她注意到对方额头上贴了张退烧贴,脸上也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像是发烧了。
“……你生病了?”她试探性地问道,“发烧了吗?”
“没事儿,小病而已,请假休息一天就好了。”魏明博浑不在乎道,却抓着之前的问题不依不挠,“不是打电话说住同学家里了?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难不成睡着睡着就睡到他家里了?”
“没有,只是顺路。”谢妙答道,想绕过他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不想,魏明博却如同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似的,仍旧不依不挠,扯着她的袖子不准她离开。
“他回家的路和咱家离的可远了去了,根本就是两条相反的方向。”魏明博抱着胸,冷笑道,“你可别想骗我,我跟他一起上了八年学,他家住哪儿我比你还清楚。你——”
他靠近了谢妙,眼睛直直盯着她:“知道他家住在哪条路上吗?”
谢妙当然答不出来。倒不如说,她就算心里门儿清,也要装作一无所知。
她垂下了头,偏开了视线。
魏明博正想继续嘲笑她,却眼尖地自那动作露出的一段脖颈瞧见了类似于伤痕的指印。
他一下子就炸了。
蔺宇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况且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看到那么明显的痕迹还能继续装傻,当即拧紧了眉,厉声质问道:“你、你和他睡了?”
……谢妙险些没忍住想用手中的枕头把他闷死的冲动。
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要冷静,他很重要,不能随手给他发便当”,这才忍住了想把这个智商脱线的货给回炉重造的想法。接着在眼眶中瞬间蓄出许多泪水,咬着唇想要离去。
到了这种时候,再是发烧混沌的脑子也该清醒了。
魏明博一下子醒悟过来,随后明白了什么。一丝愧疚浮上心头,但是比那更先一步的是溢满心扉的心疼和怒火。
有人欺负她?有人敢欺负她??
连他都不舍得欺负的人,有人竟敢欺负她?!
蔺宇呢?那家伙去干了什么?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欺负她??
“谁干的?”魏明博寒下声来,一把拽了额头上的退烧贴,朝她大步走来,“还伤了哪些地方,给我看看。”
谢妙躲开了他伸来的手,摇摇头:“没事儿,都是小伤,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魏明博双眸沉如寒潭,掰正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告诉我,是谁?”
“我……”谢妙欲言又止。
他细细瞧着她的面庞,很快便注意到了那唇角旁指甲刮出来的、尚未消肿的血印,眼睛骤地一眯:“……是不是黎紫?”
“不、不是……”谢妙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敢留这么长指甲的家伙,全校也找不出几个。”魏明博一字一顿地说,“你给她遮掩也没用,我都看见了……她看你的眼神。”
“——是不是黎紫?”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带上了些压迫。
谢妙垂下了双眸。
这显然已是默认。
瞬间,一股怒火席卷了他。
……那个贱人!魏明博几乎咬碎后槽牙。他明明都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竟然还敢……
他捞了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向玄关走去:“你在家里呆着,我一会儿回来。你别乱跑,我到家的时候看不到你,你给我等着。”
谢妙见他这一脸杀气腾腾的表情,吓得慌忙拉住了他胳膊:“你、你要去干什么呀……”
“哦,”魏明博冷漠地挑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敢跟我对着干的人,她是头一个。我现在想去见识见识,顺便问候问候她。”
“……”谢妙沉默,“你不准走。”
魏明博没理她。
他将拽住自己胳膊的手一点点掰下来,语气放柔,拍了拍她的头:“一会儿回来,等我。”
说完这句,他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砰”地一声关上了玄关的门。
谢妙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揉了揉快要僵掉的脸,滚去淋浴间拾掇了一下自己,然后准备滚回房间补眠。
忽地,手机一阵震动响起。
谢妙拿起手机,却见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被纳入通讯录。但上面的内容却是显得与她十分熟稔——
「近况如何?」
她忍不住笑了。
每个故事的主角,都是有自己独有的金手指的,这通常也可以被称为主角光环的一部分。自然,身为她笔下主角的向缨,也是有的。只不过,她的金手指和别的人不太类似。
谢妙给她安排的金手指,是一个叫何程程的姑娘,是向缨的初中校友。
身为金手指之一,何程程自然也有不输给蔺宇的家世,但她却是个比蔺宇好相处得多的人,并且正义感爆棚。向缨之所以能够顺利拿到许多关于蔺宇的资料,也要感谢她这位名叫何程程的好友。她自从听说了向缨的经历,便决定施舍一部分的怜悯给向缨,以帮助她完成她的复仇目标。
当然,既然有了这个共同目标,朋友是不能做了。至少,表面上对外人的时候,她们要装成并不熟悉的陌生人。
这也是为何连通讯录都没有记录对方姓名的原因。
谢妙想了想,回复道:“一切安好,生活顺遂,谢关心。”
写到这儿,她又补充了一句进去:“比赛如何?学校怎么样了?”
不多时,对面的回复便发了过来。
「好啊,我们学校输的一塌糊涂。没想到他们没了校内王牌还这么厉害,不愧是号称全市第一的队伍啊,好厉害!」
对方喋喋不休道。
「对了,忘记和你说。王牌和他的小跟班都缺了席,刚刚好像还有人险些打了起来。我猜,是有大戏开幕了?能有我看戏的位置吗?」
“没有。”谢妙冷酷无情地一口回绝,“操盘手就不要想着下场了。”
「好的好的,谢谢赏脸,我会努力的!」对方回答道,「一定尽职尽责,帮你把棋盘摆出最好看的样子!等我哦亲!」
这条短信后,便再无消息发来。
谢妙摇摇头,将这些短信选择了全部删除。
当天晚上,魏明博一身戾气地回了家,身后还跟着眉毛几乎绞到了一起的、痛心疾首的魏父。他脸上倒是没受伤,只是下巴似乎破了皮,被人贴了块创可贴上去。魏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着他,指着他的头将能说都俱训斥了个遍。
他满不在乎地靠着墙站着,仿佛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见到谢妙下楼来,他面上表情才有一丝松动。他摆了摆手,示意让谢妙过来。
谢妙慢吞吞挪过去,不想却听到他冷不丁冒出来了句话。
“爸,我不帮她出气,还有谁帮她出气?这傻子被人欺负还想帮人隐瞒,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他略有些哑的嗓音回响在客厅中,冷冷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行,你不护着她是吧。那你把她转到我班上去,我护着。”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总有一种偷腥被逮住的既视感
救命啦你们明明是义兄妹!(呸)
md他超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