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寂静的湖水旁,寒风瑟瑟,忽明忽暗的火堆在寒风中摇曳,李云曦僵着身子拥抱着沈恪,她在哆嗦着,可是却还是努力想要将自身的温热传递给一片冰冷的沈恪。
夜色漫长,但是终究是会过去的。等到黎明破晓之际,温热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李云曦眨了眨眼,她的双眼因为哭泣而显得红肿,面色却是苍白的,这一抹红肿更是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身上的寒意始终萦绕着,只是她此时满身的心思都放在了昏迷未醒的沈恪身上,也顾不得自身的不舒坦。
昨夜里实在是太过困乏,这才睡了过去,但是她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不是那些狰狞面目的追击者,便是满身鲜血的沈恪以及文秀。
这般煎熬一夜,李云曦只觉得浑身疲惫,四肢绵软,周身仿佛是被绑了沉重的石块,都要抬不起来了。
李云曦侧头看向沈恪,她同沈恪贴得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沈恪略显灼热的呼吸。
灼热?李云曦忽而间感觉到些许不对劲,她伸手抚过沈恪的额头,果然,掌心下是不正常的高热感。她小心却又慌忙地起身,拉过已然烤干的衣裳披上,又将一旁从沈恪身上剥下的破破烂烂的外裳扯了过来,搭在沈恪的身上。
“维桢?”李云曦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她注意到沈恪面上不正常的晕红,心中的焦虑油然而生。手中的药不过是昨夜剩下的金创药,这高热,只怕不单单是伤口的原因,更是因为昨儿入了冷水,又在这寒风中吹了一宿。
李云曦伸手轻轻碰了下沈恪的面颊,小声呼唤着:“维桢,维桢......”
看着毫无动静的沈恪,李云曦眼前一片雾茫茫的,她眨了眨眼,赫然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又落了泪,如今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山谷中,她望着气息奄奄的沈恪,只觉得心头的慌乱升腾到了极点。
李云曦勉强伸手胡乱地拭去面颊上的泪痕,转头看了看四周,明亮的天色之下,这才清晰地看到了山谷的样子,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山谷,阳关下吹拂而来的风,不若昨夜里的冷冽,反而是带着些许温煦,日头越发高亮,吹散空气中凝聚的水汽。
只是看着面色酡红的沈恪,她想了想,不敢多耽搁,拖着绵软的双腿,走到湖畔边,将手中拽着的干净布块浸湿湖水,冰冷的湖水漫过她的双手,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稍稍拧干,而后又脚步蹒跚地走回来,将布块折叠好,轻柔地覆在沈恪滚烫的额上。
李云曦跪坐在沈恪的身边,寒风凛冽,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落雨,阳光一点点从云雾中透出来,照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了些许暖和的气息。
她看着沈恪双目紧闭,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呈现出一抹不寻常的嫣红,微弱的呼吸略微急促,李云曦伸手握住沈恪的手。一股冰冷的气息从掌心中传来,她哆嗦了下,太冷了,与额上的高温不同,沈恪的手很冷,仿佛是被这寒风凝成了冰。这一股冷意从李云曦的掌心蔓延到了心坎,她盯着沈恪杳无声息的模样,心头涌上来的害怕让她的泪珠滚滚落下。
豆大的泪珠砸在沈恪的手上,原本杳无声息的沈恪似乎有了些许反应,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冰冷的手稍稍动弹,那轻微额皱眉,让李云曦心头一喜,她以为沈恪要醒转过来了,急忙伸手推了推沈恪,迭声喊道:“维桢,维桢。”
沈恪的手微微抽了抽,他的眼皮稍稍挣动,似乎是想要从伤病的痛苦之中挣脱出来,但是他太过虚弱了,不过是这么一点点动作,便就又沉寂了下来,并未如李云曦所期许的那般醒转过来。
只是刚刚那微弱的动静,却是给了李云曦不少安慰,也许,很快沈恪能够醒过来。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药。
李云曦伸手拂过沈恪的额头,透过那条浸了冷水的布条,还是能够感觉到沈恪额上不同寻常的高温。她的心头发慌,但是很快便就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冷静下来。
她伸手抹去面上的泪痕,站起身来,朝着四周看了看,山谷底下的湖畔边很安静,也很空旷,她看不到任何可以容身的地方,当然纵然找得到,依着她的力气,也是无法将重伤昏迷的沈恪带离的。
李云曦要找的不是容身之地,而是寻找是否有可以使用的草药。她性子喜静,平日里极少出府,除了琴棋熏陶之外,最常做的事便是读书。太子李晟对小女儿最是宠爱,见着李云曦喜爱读书,便就收罗了各类书籍供她读阅。
医书,她也是读过不少的,而且李云曦的记性极好。故而此时,她便细细思索着记忆中所看的医书。
“风寒,风寒,如今正值春发时刻,百草丛生,我记得......”李云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着的沈恪,自言自语地朝着周边搜寻起来。
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就看到李云曦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手中握着一把青绿的草叶。李云曦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握紧手中的草叶,她急忙跑到沈恪的身边,第一件事,不是处理手中的草叶,而是伸手触及沈恪的鼻息,手指上感受到沈恪微弱的呼吸,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既怕自己寻不到能用的草药,也怕她这一离开,沈恪便就出了事。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草药,那是桂枝,虽然不知道此地怎么会有它在,此时也并非是它生长成熟的时节,但是这一刻已然是顾不得深究了。她记得医书上说过,桂枝可用于风寒表证,味辛性温,能发汗解肌,味甘而缓,其发汗之力较麻黄温和,凡外感风寒,无论表实、表虚均可应用。
只是她如今无任何瓦罐可用,却不知该如何将这桂枝煎熬成汤。
李云曦看着手中的桂枝,又看了看在昏迷之中紧皱眉头的沈恪,她咬了咬牙,似乎是在思索解决的法子。
好一会儿,李云曦站了起来,她在附近转了转,看着那一旁地上零零散散的石块,她琢磨了一番,便就从中挑挑捡捡了一块薄薄的石片......
日头高挂悬中的时候,李云曦脸上满是汗水,红红的眼圈,眼角还挂着泪痕,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片偌大的拗起来的叶子,那一片叶子中盛着些许水,浅淡的药草味道从这叶片之中的温水中传了出来。
李云曦的动作很是谨慎,半点不敢轻忽。这一捧的药,是好不容易煎熬出来的,虽然达不到那些处理过的药材的效果,但是聊胜于无。
而这,也是如今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药。
李云曦跪坐在地上,她一手抓着叶子,一手推了推沈恪:“维桢,维桢,醒醒,你得喝药,维桢......”
李云曦的声音很轻微,带着浅浅的鼻音,落在意识模糊的沈恪耳中,仿佛是一阵缥缈而过的清风。只是她的手触及沈恪的面颊时,沈恪似乎有了些许感觉。
李云曦接连喊了数声,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便见沈恪转了下头,低低的闷哼声从他发白的唇中传出。
这么一道轻微的闷哼声,却是令李云曦心中欢喜,她忍不住大声喊道:“沈维桢,你醒醒!”
话语里带着颤抖的哭腔,那细细的发颤的声音令人听着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