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相依而眠

李云曦看着蒋太医说完这一句话以后,便递了个眼神给王太医。王太医毫不客气地将蓄满了药水的纱布摁了上去。

“唔。”沈恪沉沉地闷哼一声,李云曦看到沈恪紧紧拽紧的手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脖颈处的血管不由地狰狞起来。

在沈恪本能地挣动的时候,蒋太医迅速下手摁住沈恪,亏得现在沈恪因为先前失血过多而虚弱了很多,若不然这般挣扎起来,只怕蒋太医是一时半会儿地摁不住人。

李云曦看着沈恪这副模样,她低低喊了一声,却又害怕惊扰到人,便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是眼中的惊怕却是愈发明显。

过了一会儿,李云曦便看到沈恪无力地靠在蒋太医的身上,气息奄奄,脸色苍白地仿佛是一具尸体。蒋太医将人扶好,沈恪的身子轻轻抽搐了一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

王太医抽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将药水和因为狰动而渗出的血水一同擦去,而后又换了一瓶药,将药粉散了上去,而后便在蒋太医的扶持下开始缠绕包扎,等一切都包扎妥当了。蒋太医将人轻轻放置在床上,轻声道:“先好生歇着,我和王元再调整下药方,你这伤靠的是静养。”

沈恪并未失去意识,刚刚确实是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但是却还是倔强地撑了过来,他勉强睁开眼,双眼下意识地朝李云曦那边看去,果然就看到一双收足了惊吓的红红的兔子眼。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着实吓到小郡主了,而后张了张口,吃力地道:“嗯。谢过两位大人。”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只是下次还是注意点动作,别再崩了伤口。”王太医说话间倒是有些生硬,他看了一眼沈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后才补充着道:“你这伤,本就伤到了根本,一直反复扯裂,实在是太伤元气了,不仅不利于你伤口的愈合,而且还容易留下痼疾。要知道这伤可是伤在心脉边的。”

“嗯。”沈恪垂下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收拾好了一切后,王太医和蒋太医对着李云曦行了一礼,便都告辞走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李云曦看着床上躺着的沈恪,想着沈恪从日前开始就没有进过食,她转头对着文秀小声道:“文秀,你去熬点益气补血的汤,待会儿送进来。”

“诶,好的。”文秀忽而又轻声地问道:“小殿下,您也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人准备一碗素面给您,可好?”

李云曦看了一眼文秀,她想了想,而后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好。”

等文秀出了营帐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李云曦和沈恪两人。

李云曦下意识地往沈恪的榻边走去,她坐在那边的矮凳上,往沈恪那里看去。

沈恪这时只是疲惫地在闭目养神,他并没有睡过去,感觉到身边有陌生的气息,便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他便看到了小郡主李云曦乖乖巧巧地端坐在矮凳上,守在他的床边。

沈恪愣了一下,半晌才沙哑着开口道:“殿下,您去歇着吧,臣的伤没什么大碍。”

听到沈恪的话,李云曦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坐在沈恪的榻边,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双手无助地绞动着,而后才小声地道:“我、我现在睡不着,你放心,我就坐在这儿,不会打扰你的。”

其实,是因为一晚上的又惊又吓,还有血腥伤口的视觉冲击,使得李云曦一点睡意都没有,心中是说不出的惶恐。而在沈恪旁边的时候,虽然沈恪这人冷冰冰的,还很沉默寡言,但却让她心中的惶恐有所减退。

虽说李云曦知道自己这样杵在人的床边,是一件不合规矩的事。只是想着,今晚不合规矩的事已经那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件了。只要、只要沈恪不赶她走。

这时候的李云曦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她的营帐,要说赶人走,那也只有她将沈恪赶出去,万万没有沈恪赶她走的道理。

沈恪想不到李云曦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抿了抿唇,挣扎着想要起身,道:“殿下,是不是臣在这里,让殿下多有不自在?”

李云曦一见沈恪这般动作,登时吓得立马起身轻轻摁住沈恪,连声道:“你别动,快别动!刚刚蒋太医和王太医才说的,你需要卧床静养,身上的伤万不可再崩开了,我……我现在就去休息。”

李云曦这般说的,急忙就收了手,慌慌张地往一旁的小榻上窜了过去,拉了被衾往身上一盖,便闷声闷气地道:“我休息了,你、你也快休息,好好躺着。”

看着李云曦这般慌里慌张的模样,沈恪忍不住低低地笑了笑,而后才应道:“是,臣谢过小殿下。”

闷在被子里的李云曦听到沈恪的声音,她也不知还要说什么,就闭上眼睛,装作自己睡着了,也不应答。

或许确实是太累了,李云曦不过是闭上眼睛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睡了过去。

沈恪躺在床上,寂静的屋子里,他可以听到李云曦规律的呼吸声。

但是,因为闷在被子里,那呼吸声也是断断续续的。然而还没有过一会儿,沈恪正闭着眼睛,乏力地歇着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细细的抽泣声。

沈恪猛地被惊醒过来,他顺着这抽泣的声音看过去,似乎是从闷在被子里的李云曦那一处传出来的。

沈恪吃力地掀了被子,下了床,缓慢地挪动步伐,往李云曦走去。

走近了后,才发现半掩在被子里的李云曦正闭着眼呜呜地哭着。她没有睁开眼,好似还在睡着,但是眼角的泪珠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不过一小会儿时间就打湿了枕头。

因为哭泣,也因为闷在被子里,李云曦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眉头稍稍皱着,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沈恪一看便知,李云曦这是被魇着了。梦魇着的人必然需要尽快叫醒,不然在梦中被吓得狠了的话,之后醒了也会精神萎靡。

沈恪琢磨了下,伸出手正想轻轻将人拍醒,却不想他刚伸出手,便让人紧紧地握住了。

握住他的手的人,正是被梦魇着的李云曦。李云曦紧紧拽着沈恪的大手,仿佛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阿爹……”拽着沈恪的手以后,李云曦仿佛安宁了许多,她软软糯糯地小声呢喃着。

听到李云曦的呢喃声,沈恪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回了句:“臣不是太子殿下。”

可是李云曦并没有反应,只是将手又拽紧了些,两只温暖的小手牢牢地握住沈恪的手,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喜地嘟囔着:“不要走,阿爹……”

看着李云曦似乎又睡了过去,沈恪本想将手抽出来,只是才稍稍动了一下,便看到李云曦又皱起了眉头,又将这拉着的手往自己的被窝里拽了拽。

这一番动作,惊的沈恪不敢再动,他尴尬地看着李云曦,只是瞅着人已经睡熟了的模样,他又不想惊扰了李云曦。

沈恪想了想,便就着这个姿势,忍着伤口处的扯痛,勉强在李云曦的小榻边席地坐下,而后便靠在小榻边。他和李云曦是靠得这般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李云熙那长长挂着泪珠的睫毛。

想着这一晚上的一连串的冒犯之举,沈恪只觉得心中极为不安。

沈恪看着熟睡的李云曦,果然还是小时候那般胆小娇弱。小时候那一面之缘的意外,沈恪是有印象的,见到李云曦的时候,他刚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只是后边看着李云曦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小时候的印象便逐渐浮现了出来。

只是李云曦大概是记不得了,这也好,那时候给人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沈恪看着李云曦那香甜酣睡的模样,似乎也勾得他的睡意逐渐浓郁起来。

待回了京以后,自己还是该向太子殿下和义父请个罪。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和义父现下如何了?沈恪这般想着,便昏昏欲睡地在小榻边闭上眼睛。

营帐内顿时便只剩下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一眼看去,便是榻上榻下相互靠着的两个熟睡的人,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馨感觉。

而让李云曦和沈恪两人惦记着的太子殿下一行人,却不是这般地平静。

李晟和魏朝辉等一行人,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地赶路回京。

“殿下,齐王殿下一行人也跟在我们后面。”陈斯年在换马的时候,注意到后边一连串的马蹄声,仔细一看,便看到齐王殿下李翰带着一行人,也是风风火火地紧随其后。

李晟听到陈斯年的话,往后看了一眼,注意到一脸笑容的三皇弟,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沉声道:“不必管他们,我们继续赶路。”

把所有的消息都捋了一遍之后,太子李晟只觉得似乎有一张偌大的阴谋网,已然张开。

心中有个不祥的念头,一直驱使着他尽快赶回京城,似乎他只要再慢上一些,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那是会令他追悔莫及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李晟已经顾不得防备齐王李翰,一心想着尽快赶回京城。

然而纵然是这般紧急地赶路,等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却也是数天之后了。

堪堪踏入京城地界,李晟便接到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乐郡主李云曦,钟灵毓秀,含章秀出,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性资敏慧,今封为福宁公主,和亲狄夷国太子宁阳,缔结良缘,以修两朝繁华昌荣。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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