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躲在房间里悄悄看直播的林星森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冷汗像一只小虫子，从尾椎顺着骨节向上啃食。
她还是知道了。
无数指责的弹幕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林星森不敢读，但眼睛好像沾了胶水完全没办法挪开。
“他打的是校董儿子吗？1v1还是打群架？对方受伤到什么程度？”
林星森听到苏云若说这句话后立即关掉弹幕。
先前他被弹幕影响到没注意她的反应，现在才发现苏云若的神情悠闲，甚至脸上难得还挂着笑，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我还以为打了哪个高官家儿子呢。既然对方连医院都没进，怎么就严重到家长联合起来要求我儿子退学的地步了？”
“我再问你，为什么打架？逃课又去了哪里？听你的描述打架逃课不是同一天，这些事情刚发生时和孩子父亲沟通过吗？”
那边大概还是没回答出来，苏云若声音骤然变大，“和同学无法相处是他的问题吗？无论在哪一所学校，家长对学校的了解永远都来自孩子和老师的口述，如果你们老师没有在中间煽风点火，那是不是应该考虑孩子有夸大事态把家长当枪使的行为？”
【苏云若好没礼貌，明明他儿子有问题还不停甩锅别人，最讨厌这样的家长了。】
【能不能尊重老师！能不能尊重老师！】
【那必然是因为你儿子有问题啊！就这素质也配千万片酬吗？】
【同为老师，深深地共情了。恳求苏云若作为公众人物不要这样公开diss老师，她的行为会让老师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我没有在偏袒孩子，就林星森那屁话不说的样子，我叫他提鞋就提鞋，我让他道歉他红着眼睛都道歉，我不相信他会逃课打架欺负同学，所以要求你举证，是你半句话都答不出来还左顾而言它。我问你为什么打架你说他在学校没有朋友，我问你为什么逃课你说他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就你这沟通水平还能当老师呢？”
“你最好真的是出于老师的职责。”
好半天，林星森才从苏云若的炮语连珠中缓过神。
他看弹幕上刷屏速度更快了。
【苏云若竟然开始威胁人了！她要不要脸。】
【心疼老师，请问在哪里可以举报苏云若，她真的好过分。】
【但是苏云若问得很对啊，林星森刚被苏云若欺负都不敢还嘴，不像是会欺负人的孩子。】
【猪粉滚开啊，偏心都偏到大西洋去了，三观这么歪，你妈都后悔生了你。】
【心疼老师。】
【心疼老师+1】
【路人谁也不站，就奇怪现在老师会周末早上给家长打电话吗？】
【下场无路人，装你妈呢。你知道不代表没有，OK？】
【可能人家只是打电话过来说一下这个事儿，苏公猪在直播可以扭曲对话内容。】
【苏云若都敢直接把对话内容说出来，她有什么必要扭曲？】
【第1次在节目里看到亲妈实锤儿子在学校是不良少年的，苏云若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呢？】
【别把事情想那么复杂，艺校的文化分都不高，只有考不上正经大学的那种人才会去读。苏云若是单纯的智商不高。】
“行，我理解你压力大。”
“下周你组织一个家长会，让所有家长来，我自己和他们沟通。”
家长会……
我自己和他们沟通……
弹幕突然刷起了666。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家长趾高气扬地要老师举办家长会，也只有苏云若做得出来了。】
【开家长会干嘛？鞭尸吗？赶紧带着欺负同学的继子滚吧。】
【两边都不站，看戏.jpg】
【前排售卖瓜子可乐。】
各自有着不同的观点，林星森尤其在意那些指责的话。
他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捏着冰凉的金属边框，禁不住颤抖。
不知道电话结束后苏云若要怎么对自己。
她会打他吗？
林远舟不关心他，当然，也不会打他。
林星森看别的同学在学校里犯了错都要挨打，特别是被请家长时，爸妈会当着老师的面教训孩子。
可苏云若不是林远舟。
刚才苏云若还说要因为自己的事情举办一个家长会。
早上苏云若会强势要求自己道歉，现在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她是不是要自己站在所有家长和同学面前说那些……她早上教的道歉的话。
“咚咚咚”
敲门声如魔音贯耳。
林星森吓得从床上连滚带爬跑下来。
但手触碰到门把手，凉意惊得他回神。
胆怯油然而生。
他不敢开门，怕苏云若生气。
“怎……怎么。”
“收拾一下，下午跟我出门。”
林星森一愣，不是要质问他逃课的事情吗？
他握紧门把手，感到手心都让它烫了起来。
苏云若怎么好像不知道自己逃课打架这件事一样，还要自己跟她出门？
是不是出门去老师家？
“我……”刚张开嘴，想到苏云若早上给自己定的规矩，在脑子里数一遍她说的字数，“谢谢你带我出门，可是我还有功课没完成，我想留在家里昨晚。”
“做什么做，学习没我的事重要。”
“我……”他又顿了下，“对不起，我在学校没有表现好，我以后会努力改变的，请……请不要生气。”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这一问话带着点愤怒的语调，比她刚才质问老师的语气还差。
林星森立即就闭上嘴了。
“下午走的时候我叫你。”
……
苏云若单方面和林星森讲好，下楼就关掉了直播。
她很期待晚上的烟花表演，还决定带上自己的摄影团队，一定要留下今年拍得最漂亮的照片。
一群网友刷着睡觉就脱粉，苏云若理都不理，关摄像头前还说了句“反正你们也不喜欢我”。
【还挺有自知之明。】
【懂了，我三年资深黑粉在你眼里没重量。】
【你个黑粉还想有重量？没看见苏云若都只看她猪粉的彩虹屁么。】
【还是苏云若这边有意思，其他几个都是和和美美的日常，超级无聊。】
……
而摄像头后面的导演，看到五个里面关掉四个，他也懵了。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绝妙计划之所以看起来很成功，归根结底是因为苏云若带来了热度。
这不是游戏，每局可以出现不同形式。长时间直播无聊的内容不仅会让热度很快退掉，而且明星也无法真的做到24小时就在镜头前其他什么工作都不干。
他用力咬指甲，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让节目更灵活有趣。
苏云若的直播间黑了，那些彩色的弹幕就变得尤其突出。
导演看了眼，顿时领悟那句黑到深处见真爱。
苏云若的大粉们催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只有黑粉们坚持留在这里，还把直播间变成了论坛，话题从骂苏云若辐射到整个娱乐圈。
比如猜测她和谁关系不好，再比如又说她曾经喜欢谁但被甩了，甚至还有在剧组的时候去半夜敲别人的房间门的流言。
导演敏锐察觉到，观众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
苏云若这边吸引人的一个重点就是能满足观众的吃瓜心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亮了起来。
苏云若和林星森朝外面一辆黑色的超跑走。
虽然是黑色，但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别说只有男人爱车，就一个女的看了这样的跑车都要直呼“帅”。
蝶翼门打开，苏云若抬脚刚坐进去，工作人员的摄像机便紧跟其后，拍到她从包里翻出个茶色的墨镜戴到眼睛上。
戴墨镜的美女还开着豪车，画面拉风。
她抬头询问：“要在车里面装摄像头吗？”
工作人员其实还在被这辆车震撼，思维差点没跟上，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那你先装吧。”
苏云若又走出来。
而镜头之外，直播间的人都疯了：
【这车看起来好贵。】
【看她家这破烂的居住环境应该开不起超跑啊，感觉她家都没有停车场。】
【帕加尼Huayra，上千万的车，有钱都买不到。】
【何止啊，国内都没几台风神。】
【这价格得是温清冷的那栋别墅全款了吧。】
【明星的工资这么高？苏云若也太有钱了吧。能不能把财富用到该用的地方，那些科学家研究院才是值得高薪的人。】
画面里，林星森一步三停，终于是走到苏云若面前。
苏云若嫌弃地打量他，“你穿这身衣服出门？”
林星森穿着有些发黄的白t恤，黑色运动裤，耐克篮球鞋。
导演想了想，这不是十几岁小孩很正常的装扮吗？
林星森窘迫地低下头。
他已经到了能听得懂别人言外之意的年纪，手揣进兜里捏得死紧，“我站得远一点，不会让你丢脸的。”
苏云若别开脸嘀咕了句，“林远舟真是个狗东西。”
观众听不到，只有林星森听到了。
他愣然，不知道苏云若为什么突然骂父亲。
是因为不满意他，所以迁怒父亲吗？
工作人员从车里出来示意苏云若摄像头已经装好了，苏云若走过去，没好气道，“上车。”
【苏公猪对他继子好凶啊。】
【她有病吧？干嘛这么对小孩子。】
【林星森是装的吗？他不是在学校还打架逃课，怎么在苏云若面前这么怂，动不动就要哭的样子。】
【有可能，12岁的小孩可心机了。】
【有没有亿种可能，苏云若比12岁的校霸还恐怖。】
【哈哈哈哈哈】
弹幕笑声满天。
车里氛围却越发地僵硬。
林星森一直低着头，“我……我想开窗透口气。”
“真麻烦。”
苏云若腾出一只手摸控制器。
两下
三下
她顿住了。
“忍着，我暂时找不到开车窗的按钮。”
“……”
【……】
【……】
所有人都很无语，包括导演。
【笑死，这车租的吧，连车窗都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