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叶萌的白把脑袋垂得很低。
因他的房间过于昏暗，叶萌连他此刻的表情都无法看清。
叶萌双手手腕都被白扣住，双膝也被夹紧并在一起。
白用的力气不是很大，叶萌还是动弹不得，无法挣脱，就连喉咙也像被什么塞住了，无法出声，只能惊恐地望着把她压在床上的白。
叶萌的眼瞳闪烁着，莫名的恐惧令她全身发颤。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她被什么庞然大物盯上了，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其吞入腹中。
可她不仅没有抵抗的力量，人也被吓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叶萌自认为不是胆小的人。无论眼下的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被这般无礼对待，她一定会剧烈挣扎，并大嚷着让白松手。
可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
白维持这个姿势数秒没有动。
在叶萌努力保持镇定，尝试开口和他沟通之前，白先抬起了头。
本以为可以进行沟通的叶萌，在看到白的面容后，险些吓晕死过去……
那是一张漆黑光滑的面孔，像是五官被人一刀削去。原本是『脸』的地方，平坦的如放在桌上的黑色卡纸。
只是看着这张『脸』，叶萌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黑色的丝线。它们像是病毒一样迅速蔓延，短短数秒，叶萌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呼吸！”
“……”
就在叶萌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了白的声音。
只是白明明距离她这么近，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听起来是那么不真切。
“呼吸，叶萌！”
“！！！”
对方又嚷了一声，叶萌这才察觉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屏住了呼吸。
因为缺氧，她几乎只能听到脑子里嗡嗡的声音。
“放松下来！吸气——吐气——”
“呼——哈——”
在白的指引下，叶萌总算缓过了神，那些遮住她视线的黑色丝线也消失了。
“不要在未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进入我的房间。”不等叶萌缓口气，白便训了一句，“尤其在我看起来并不清醒的时候。”
直到这一刻叶萌才注意到：白的五官不是消失了。她刚看到的光滑黑面，不过是他戴上的黑色面具。
刚在训叶萌的时候，他就把面具摘了下来。
“对不起……”
叶萌没敢多盯着白看。
叶萌之前有从其他室友那里听到白的情况，云彰也明确告诉她“白先生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才不出门的”。
所以，叶萌不会为自己鲁莽的举动进行任何辩解。
这件事，的确是她大意了。
“呼——”
白直起了身子侧坐在床边，随手把垂下的刘海撩了起来。
他在这一声长长的叹息中，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给我煮了吃的？”
重新吸气的时候，白的视线一下落在了被叶萌放到门口地上的餐盘上。
白猜到了叶萌的意图，并扭头看向了缓缓从他床上坐起的人儿。
“谢谢，还专门送来了。”
“白先生……已经没事了吗？”
“嗯。”白应了一声，“现在有事的，是你。”
这点叶萌倒是没法反驳。
也不知是吓出了心理阴影还是怎么的，她整个人还是抖得厉害。
虽在努力克制，叶萌说话还是带着颤音。
“你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哇啊——”
因猝不及防地被对方横抱起，叶萌一下慌了。
“白、白、白先生！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自己能……”
“你腿抖成这样，暂时是没法走路的。”白解释道，“你还被『震慑』住了，要有一会才能恢复。”
“『震慑』？”
叶萌本能觉得这两个词有特殊的含义。
“早年我一直在外作战，就算睡觉也在战场或是指挥室。被偷袭的次数多了，睡觉的时候感官比平时更敏锐。所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千万不要直接靠近或是触碰我。”
白没有回答叶萌的问题，看似开口和叶萌解释了很多，却也跟着转移了话题。
叶萌不是不识趣的人。
她见白不想说，也就跟着一起换了话题。
“在家里不是该轻松一点吗？”
“越是安逸的地方，本能地反击越是没有余地。”白警告道，“所以家里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是说，对你们来说会很危险。”
就算叶萌相信白说的，可白刚刚……也没睡着啊。
叶萌会冲进屋子里，就是看白的情况不对。
“我方便进去吗？”白停在了叶萌的房门口，没有直接闯入。
“我挺想说不方便的。不过……”
叶萌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别说微颤的双腿还是绵软无力，叶萌都像是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若不是被白强有力的手臂抱着，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起自己的身子。
这感觉，就和体测不合格，却被拉着跑了全码马拉松一样。
整个人虚脱到要升仙了。
“我可以闭着眼睛把你送进去。你告诉我方位和大致步数就行。”
从白这话里听来，叶萌好像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白是一定会进她的房间的，最多是睁着眼或是闭着眼的区别。
“我房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叶萌妥协了，“那就麻烦白先生把我送进去吧。”
“好。”
因卧室都是复刻各自世界住所的模样，所以叶萌的房间看起来比白的房间小多了。
叶萌租的是几十年前的自建房。
虽在搬进来前她就动手好好改造了一番，做了许多让卧室变得温馨的软装，却还是没法掩盖这是一间老破小的事实。
哪怕叶萌住的是二十五平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主卧，抱着叶萌的白还是三步就走到了她的床边。
好在把她送回房间的人是白，他们对此都不在意。
若是换了旁人，像是尼尔什么的，怕是又要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毕竟，尼尔这人还没见过叶萌卧室什么样呢，就已经说了好几次要给叶萌换到一个宽敞豪华的大房间去，像是早就在内心认定叶萌住的地方不好。
前两天尼尔还劝说叶萌，都来到这片他创造的异空间了，那不得好好享受享受。
白为了让叶萌坐得舒服一些，顺手拿了抱枕垫在叶萌的背后。
就在叶萌见白转身，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白却只是随手关上了房门，并拖动梳妆台前的小凳子坐到了床边。
“白先生？”白的举动在叶萌的意料之外，“我休息一下就好，不需要你来照顾！”
白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早上的时候不是说要所有人去厨房集合，说有很重要事情的想一起商量吗？我当时没去。”
“所以……”
“所以问问你，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又准备怎么解决。”
在……这个时候问？
叶萌欲哭无泪。
要不是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白，他又是一脸认真的模样，叶萌都要以为他是随便找个借口，想留在她房间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 关于内容提要里的『疯人船（Narrenschif，通常译作愚人船)』。
我最早接触后这个词汇，因法国哲学家福柯的《古典时代的疯狂史》。
用它做标题，就是想说……白就是被流放到疯人船的疯子，是被包装成英雄的愚人。
因第一个会详细说到的时空是白的，所以一早就要开始详细铺垫，这里就小小的剧透一下（可能也算不上剧透，毕竟只是表象）。
◇
『《疯人船》显然是一部编纂而成的文学作品，而且无疑有借用古希腊阿尔戈远航队古老史诗之处。这组史诗，作为伟大的神话主题之一，最近又获得生命和青春。勃艮第公国才刚为它建立制度性的地位。编纂诉说大帆船的故事，在当时大为风行。船员们或是想像中的英雄主角，或是伦理上的范例，或是不同社的社会典型。他们上船作一次象征性大航海。此行如果不为他们带来财富，至少也会显露出他们的命运或是代表真相的形象。』节选自《古典时代的疯狂史》2005版 李志明 译
……
『在所有这些具有浪漫色彩或讽刺意味的舟船中，只有愚人船是唯一真实的，因为它们确实存在过。这种船载着那些神经错乱的乘客从一个城镇航行到另一个城镇。疯人因此便过着一种轻松自在的流浪生活。』节选自《疯癫与文明》 网络翻译 （这就是《古典时代的疯狂史》的缩略本。为了方便理解，这上下两段话我找了两个不同的翻译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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