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县是解放比较晚的地方,郑泽清得到消息,解放区很多乡绅地主都被斗倒了,田地也收回去分给了穷苦人民。
斗地主、分田地,对于大众来说这自然是大好事,全国人民都羡慕解放区的老百姓,不用但佃农给地主上交半数税收,不用被地主利滚利逼得只能卖身为奴,有田地,日子都有盼头。
但对于郑家这样的地主来说,这消息算不上好。郑太太对下人和佃户和善,搬来镇上这些年名声很好。但忽略不了一个事实,抛弃了他们的郑家,不是好人,那是冷酷到连郑清泽这样的子弟都觉得过分的人家。
虽然那个男人为了姨太太早已经与“封建残留”的母亲登报离婚,可是血缘关系在这里,他不敢赌。
郑泽清打算出国,他低价处理了家产,寻人买到了船票,下人们则给足了赏钱发还卖身契遣散。
那会儿福贵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一辈子都在郑家,郑夫人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离婚的时候郑家不想全数返还嫁妆,还是福贵找了些关系,他们才能走,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亲人,留下他到底不放心,郑泽清来找陈枝繁。
“娘亲说不能把福爷一个人留下来,但他说年纪大了不想折腾。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你若是一起走的话,福爷定然也是愿意的。”
但陈枝繁不想走,她那会儿没见过世面,对未知的他乡惧怕不已。尤其是民国那些年,惠安县有不少人被骗去旧金山挖矿,一个都没回来,当地人对于出国这事儿害怕得紧。
还有一个问题,郑泽清买的船票,在海上要漂泊很久很久,家玉那么小,师父年纪那么大,海上的风浪与颠簸,他们能熬过去吗?但凡谁病了,在船上缺医少药的怎么办?
陈枝繁不敢赌,且福贵是真的不想离开,故土难离,他想葬在这一片土地上,他们拒绝了。
郑家走后,福贵拿着攒了半辈子的钱买了个小院子在镇上独自生活,陈枝繁有空就去看看他。
第二年,全国迎来了解放,随着一条条政令发布,陈枝繁和许多穷人下人一起喜极而泣。
新中国真是太好了!买卖人口成了犯罪,她的卖身契作废了,婆家再也不能把她卖了。她想带着家玉离开张家,去寻找亲人。
“你要是敢走,我就去举报福贵,他是宫里的大太监,压迫过人民。”
张保国阴沉的话给了陈枝繁当头一击,她不明白,人为什么能坏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师父教她手艺,她怎么能给张家挣出这大房子来?
陈枝繁胆子小,县城里的另外一户富户,他们家的管家和大掌柜都跟着被打倒了,她不敢赌。
陈枝繁不得不继续困在张家,她告诉自己,再熬一熬,等送走了师父,她就自由了。
但还没等她送走了师父,张刘东就回来了。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华丽的马车,车上坐着他在外头娶了小老婆和生的儿子。
明明是小老婆,但是那个女人对着她颐指气使,仿佛她是这个家里的丫鬟下人,而张刘东和张保国夫妻竟然没觉得任何不对,张刘东只顾着和村里的人炫耀他如今的工作和家庭,张保国夫妻只顾着稀罕孙子。
陈枝繁看着那一家三口,以及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解脱。
当年张家买陈枝繁,是为了让张刘东和她“共命”。所以华大凤认为张刘东是被陈枝繁克死的,张口闭口陈枝繁害了张刘东的命。
那样的人说道理根本说不清,如今张刘东不仅没死,还在外头找了女人生了孩子。这种事今年可以说是遍地开花,结局无非是家里当牛做马的黄脸婆给外头的小娇妻让位。
陈枝繁不介意让位,她做梦都想离开张家这个火坑。
华大凤在外头说陈枝繁长得不正经,但陈枝繁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比庙里的姑子还清淡。反倒是那个贺雷,脸倒是长得一般,但那身段,那姿态,还有那眼神,村里人看着没什么,陈枝繁却再熟悉不过,镇上那些富户家里的姨太太便有一挂是这个味道的。
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看着比谁都良善,说话永远先自贬,嘴里说着都怪自己,实际上比谁都狠。郑太太当年就是吃了这样人的亏,最后落得个离婚远走的下场。陈枝繁和郑小姐十几岁那会儿,郑太太没少拿着话本子给她们讲这些人的手段,还跟她们八卦哪家哪家的谁就是这样的人。
陈枝繁一天都不想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能离婚能带走家玉,便是她最大的想法。
可张家是真的无耻。
张刘东在县城里分了工作,贺蕾不想接公婆去,更不想回乡照顾公婆。偏偏张刘东又是独子,陈枝繁的作用不就显现出来了吗?离婚不离家,就是张保国给出来的办法。
为了辖制陈枝繁,他甚至在张家庄找了不少同族,给人送礼,整了一个证明书,叫这些人做伪证,说他们都听福贵喝醉后说过自己打死了多少太监宫女。
这还不算,张保国甚至在陈枝繁跟前说,离婚了他们绝对不会把家玉给她。转头又说,他有了孙子,丫头片子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怪不得你们张家五代单传,这样恶毒的人家活该断子绝孙!”
陈枝繁虽然被这个时代所局限,但是一个做过泥瓦匠,又掌勺的大厨,嘴皮子怎么可能说话好听,反正现在是张家离不得她。她可不信骂几句张保国就会和她鱼死网破,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话把张保国气个半死,张刘东举着手就要朝她扇巴掌,被陈枝繁一拳头打退了。为了颠锅,她可是一直有锻炼的,打起架来半点不杵。她也想闹一场看看张刘东能不能把她赶走。
但张家果然够无耻,哪怕闹成这样,最后还是能圆回去,总之,张保国不愿意放陈枝繁走。
陈枝繁虽然跟着郑泽清兄妹识了些字,但也仅限于能读懂白话文书本报纸,稍微高深一些的她都读不懂,她从来没有出过惠安县,现在这样被张家辖制,她找不到出路。
陈枝繁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再熬一熬,等送走了师父,她就带着家玉偷偷跑,那个时候张家如果想抓她回来,她就威胁他们,拿自己是童养媳这件事来做文章,实在不行她就不要这条命跟他们拼了。
就这么拖到了三天之前,张刘东带口信回来,说贺蕾快生了,让陈枝繁去给贺蕾照顾月子。
村里人都觉得张刘东这做法是欺人太甚,一个个同情起了陈枝繁。华大凤不乐意,又在外头败坏陈枝繁是名声,说她不要脸早年跟人勾勾搭搭,他们张家没有把她沉塘还给她落脚处已经是仁义。
华大凤惯会撒泼,除了那几个和她臭味相投的一起贬低陈枝繁,其他婶子们不想惹一身骚都散了。
陈枝繁觉得不对,贺蕾上次回来,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生怕她和张刘东私下说话。陈枝繁看得出来,她忌惮着陈枝繁的这张脸,生怕张刘东和她有点什么。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主动把陈枝繁叫到城里去,还是在她怀孕不能在炕上办事的时候,陈枝繁觉得这里头有事。
明知有圈套,陈枝繁自然不想去钻,她不愿意去,华大凤就拿家玉出气,捡着赶牛的鞭子对着家玉抽过去。陈枝繁自己都省不得动一手指头的宝贝闺女,哪里忍得了她动手,两人当场吵起来,陈枝繁顾忌着家玉,竟然被华大凤推倒,头磕到了门槛上。
这边发生了开头被鬼魂抢身体的那一幕。
陈枝繁靠在门外,听着张保国和华大凤的话,更加肯定了贺蕾叫她去城里没安好心。
但与之前不同,陈枝繁这次打算主动出击。
那个鬼魂跟她抢身体这事儿虽然很坏,但是她得到的好处是实打实的。那鬼魂是从上千年后的末世来的,她在末世之前,还是博士生呢,又在末世爬摸滚打,陈枝繁那点阅历跟记忆里的根本不够看。
鬼魂有一句话没说错,如果是换成了她,她有上百种办法能收拾了张家,绝对不会像陈枝繁一样,被人欺负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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