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绣往前迈了一步,注意到陆续冒出来的人,他们都着统一的玄青服饰,头上系着抹额。若是云锦绣记得不错的话,青州世族中有一世族,以玄青为族饰,头系抹额。
可是,他们为何在此?
云锦绣并没有因为意识到对面或许同样是汉人而松懈。
“青州宁氏栖梧,见过云家长辈。”为首一个弱不经风的削瘦男儿,礼数周全地朝云启作一揖。
一声长辈唤来,云启颇觉惊奇。
要知道就连云锦绣都不知道云启这一位叔公的存在,这一位宁家的人怎么会知道?
云启惊愣之余,并没有为此松懈,“竟是宁家的人。你们在此,是为拦路?”
端是开门见山。
“非也非也。小辈闻鲜卑兵出,为保我族人周全,领部曲而出,不承想偶见云氏设伏,故,在此等候。”这一位宁栖梧连忙解释,低头之时,视线扫过杨觉和云锦绣。
杨觉也罢,云锦绣也好,都注意到他的眼神。
只是对于宁栖梧的眼神,两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亦好奇,这一位何意。
“等候是为何?”云启巴不得云锦绣能接过话,他瞧出来了,宁栖梧等候多时,绝不仅仅是为见一见他们,定然有别的打算。云锦绣不接话,他只好硬着头皮上。
宁栖梧何尝不是等着杨觉或是云锦绣出声,无奈这么两位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着实让宁栖梧有些拿不准。
说来宁栖梧领着出来的人,绝对比云锦绣他们的人多。
甚至,宁栖梧的人可以说是将云锦绣他们团团包围了。
“不知,我们能否合作?”宁栖梧以为,在敌弱我强的情况下,若想保全自身,不让自己死于非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团结一切力量,笼络知根知底的人。
云启这回真没办法接了,目光落在云锦绣身上,“你说呢?”
随着云启此话落下,视线所在之处,宁栖梧满目皆是果然。
哪怕这一位是长辈,真正做主的人并不是他。
云锦绣往前走出一步,宁栖梧的名字她有所耳闻,若她记得不错,这一位在青州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正因如此,他虽为宁家嫡子,却极少出现在人前。
更有传言说,这一位恐怕活不过及冠之年。
宁家,算是聪明的人家,按理来说,早在那些北边来的世族对云家动手之前,他们应该跑了。
跑路的时候,把自家的嫡子丢下,很是有意思是吧。
“云氏锦绣,见过宁公子。不知宁公子想怎么合作?”要合作,对方迈出一步,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云锦绣同样也有合作之意,又怎么能不表态?
宁栖梧显然对云锦绣闻名久矣,“竟然是云四娘子。久闻大名。所谓合作,端看四娘子目的为何?”
云锦绣想试探宁栖梧的目的何在,宁栖梧也想知道云锦绣最终的目的如何。
“暂时,夺回青州。”云锦绣听着,淡淡地接过话。
宁栖梧的视线落在云锦绣身后的部曲以及孩子,“这是四娘子的部曲?”
“暂时仅有的部曲。”云锦绣并没有要遮掩之意,反而生怕宁栖梧不知地告诉对方,这是她仅有的部曲。
饶是心中有数的宁栖梧闻云锦绣的直爽,面上微僵。
他竟不知,云锦绣是这般直率的人。
“若是有人,又怎么会只带这点人设伏鲜卑兵?”云锦绣将自一开始宁栖梧便看透的事实道破。
宁栖梧......
虽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依他们各自的行事风格,一向都奉行看破不说破。
“宁公子还想合作吗?”宁栖梧面露尴尬,云锦绣权当看不见,直问重点。
提出合作的是宁栖梧,怎么合作宁栖梧不说。
可是,云锦绣将底牌亮出来了,宁栖梧半天不作声,这意思究竟是要继续他的合作之意,还是放弃?
一开始提出合作的宁栖梧啊,他原本是何打算?
无非想探一探,这一群不过几百人也敢设伏鲜卑兵的人,究竟是思虑周全而动,还是一时兴起?后路想过吗?
眼下,宁栖梧探明了,人家真不是一时兴起。
甚至,就连云锦绣说出要夺回青州,宁栖梧都觉得,并非痴人说梦。
“愿与四娘子一道夺回青州,拿回原本属于我宁家的一切。”宁栖梧朝云锦绣作一揖,终是决定站在云锦绣这一边。
云启......
云锦绣说出他们就只有几百部曲时,云启真恨不得把云锦绣的嘴堵上!
跟一个初次见面,而且领着比他们多上好几倍部曲的人说实话,那不是等着人将他们全端了吗?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宁栖梧竟然还愿意跟他们合作!且这架式,似要听命于云锦绣之意???
满脑子的问号,云启怎么都想不明白。
哪怕真要合作,分明宁栖梧的人比云锦绣要多得多吧,是不是也该以宁栖梧为尊?
结果倒好,宁栖梧竟然没有这番打算,而且全无压力地对云锦绣作揖称臣,着实让云启百思不得其解。
“当如是。”想要什么凭自己的双手挣来,那才是旁人永远都夺不去的。
云锦绣与宁栖梧的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坚定和势在必得。
一无所有,为家族所弃又如何?
仅凭他们手里仅有这点人,再加上他们的脑子,他们终会拿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宁公子手中只有这点人?”云锦绣没有细问的事,杨觉代为开口。
宁栖梧不傻,对于同类,第一眼他便有所觉。云锦绣是,杨觉亦然。
至于云锦绣是女子这一点,镇守青州,战至最后一刻,宁死不降的将军正是女子,更是云锦绣的母亲。
就凭这一点,宁栖梧从未轻视任何女子。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宁栖梧一直在待杨觉开口,终于等到了,连忙捉住机会问问。
“杨觉杨子眠。”杨觉自我介绍。
宁栖梧惊讶无比,“竟是杨公子,龙姿凤采......”
那些赞美的话杨觉不想听,扬起手打断宁栖梧的奉承,“你我之间既然是合作,往后这些客套话大可不必说。青州之地,情况危急,你我时间不多。”
对,奉承赞美的话,能省就省了吧。
宁栖梧言归正传,望向云锦绣道:“四娘子可知,潘玉在曹耀将军身边是否有人?”
说青州,论的却不是青州事,云锦绣闻之一愣,等着宁栖梧解释。
宁栖梧自然不绕弯子,“潘玉为保潘氏一门,同鲜卑提及,他知道曹耀将军的行军路线图。”
瞬间,云锦绣的脸黑透了。
“鲜卑已知?”比起云锦绣既恨潘玉为了保全他潘家的人不管旁人的死活,甚至连豫州一州百姓的性命都置之不理,又为曹耀身边是否有叛徒而忧心,杨觉捉住重点。
“潘玉也是吃过一回亏的人。”宁栖梧眼中尽是讥讽!
若不是潘玉打开城门,青州不会落入鲜卑之手。
北边的世族夺权,和云家起了冲突,就算云家被杀,只要曹黎在,云家就能重振旗鼓。
偏偏在那个时候,鲜卑兵马攻入城中,彼时的曹黎别无他法,唯有拼尽全力守城,安排百姓撤离。
潘玉以为开了城门,便能保全潘家满门,不曾想降于鲜卑,他潘玉在鲜卑人的眼里只是一条狗。
狗的家人又怎么值得鲜卑人放在眼里,当一回事?
潘玉在青州过的什么日子,宁栖梧显然是知道的,却并没有觉得潘玉可怜,反而更觉得他咎由自取。
一个害了无数将士,无数百姓的人,他以为他是为了家人好,却不知他已为天下人所弃。
最好他能一直证明自己有用,否则,瞧着吧,鲜卑不会善待他的。
“你即刻写一封信送往豫州,提醒曹将军。”杨觉得到想要的答案,更不急了。
潘玉和鲜卑之间交锋,时间的空差,能够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青州之事,想必也能给各州守城之将敲起一记醒钟。
云锦绣凝望着杨觉,杨觉道:“我会安排人亲手送到曹将军手中,必不让青州之事再次重演。”
“谢公子!”无需言明,只消一个眼神,杨觉便能明白云锦绣的恐惧不安,无从下手,云锦绣岂能不谢。
“家族能人,皆已随家父南下,除去这一千部曲外,我还有五百人守于家中坞堡之内,皆可由四娘子调遣。”宁栖梧方才没有回答杨觉的话,这一刻他可以回答了。
杨觉没有接话,云锦绣已经整理了情绪,尤其捉住重点,“宁公子对青州诸事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云锦绣极是敏锐。
宁栖梧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道:“栖梧自幼体弱,无法和普通人比,为保全性命,便只能私下多动动脑,多养几个人。眼下青州城内,潘玉并非例外。”
不错,受尽折辱的青州世族们,他们那些还活着的人,并不代表他们接受了鲜卑对他们的轻视,凌.辱。
“哦,都有谁?”云锦绣顺着宁栖梧的话问。
云启忍不住道:“眼下是听那些背信弃义的人过什么日子的时候?他们重要吗?”
不意外收获三记鄙视的眼神!
云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