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过马,三日后,恰逢十五。
国子监坐北朝南,呈南北向的长方形,为三进院落式,以辟雍殿为中心,呈左右对称排列的建筑格局。
这国子监的大门叫集贤门,集贤门对面有条集贤街,街道两旁皆是林立的各种商铺,刚好这一天,国子监的学子正值休假,可外出上街。
陆韵儿本来是乘坐马车而来,见这集贤街学子众多,于是便半路下了马车,吩咐秋衣在那候着,她一路步行而来。
此时,陆韵儿站立在集贤门外的一棵千年古槐树下,正等候着司业大人,却不知引起了不少男女学子悄悄议论。
今日,陆韵儿一身白衣似雪般纯净,这个颜色令她皮肤更加白皙,腰间束着红色衣带,衬得腰身曲线盈盈一握,浑身上下溢着气质儒雅,出尘脱俗。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隙透进来,照在她柔美的侧脸上,尽显岁月静好。
“司业大人,是不是还没有来呀!”刘澜面带无害的笑意,朝着陆韵儿迎面走来,而她的视线却一直打量着集贤街上的青春年少的学子们。
陆韵儿抬眸望向刘澜,笑道:“可能有事耽搁了。”
刘澜唇畔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慢悠悠道出口,“想必是家里的小夫郎缠的紧噢!”
“刘少将军,少胡言乱语!”韩苒之小跑而来,一脸正色道:“这可是国子监,你给我正经点!”
果然为人师表的韩苒之,对待原则问题绝不放任。
刘澜立马认错:“遵命,司业大人。”
韩苒之朝着陆韵儿道:“刚刚府上出了点事,所以来的有点晚,让韵儿妹妹久等了。”
陆韵儿笑了笑,礼貌道:“没事。”
“二位随我来。”
敬一亭[1]内。
“啪——”一道清脆的声音。
随后,房内立马传来祭酒大人心疼地惊呼声,“哎呦!我的青花玲珑瓷……”
年逾五十,头发花白的祭酒大人,胡兰珍瘫坐在地上,满眼心疼地看着绘着青花的瓷器摔落一地,碎成了若干个小片,心都快滴出血了。
这可是她收藏多年,陪她半辈子的小心肝呀!
只见一位高挑秀雅的身影,从胡兰珍身旁离开,转身来到梨花木的桌案前,那只纤白的手将桌上叠放的白纸放置掌心,然后毫不客气地揉成一团,随后扔掉。
胡兰珍立马又小跑过来,弯下腰捡起地上皱巴巴的纸团,哭丧着脸:“我特意派人从徽州买来的宣纸……”
这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写字作画,墨韵清晰,而且少蛀虫,寿命长。
自古就有“纸中之王、千年寿纸”的称誉。
这胡兰珍心怕是又要碎成一地,可面对来人这般胡作非为,却只能忍气吞声。
胡兰珍见那人又走向景泰蓝,连忙哀求道:“小世子,您有事,您就直接吩咐,微臣照办就是!”
眼前之人正是云亲王府的小世子,身份无比尊贵,她哪敢以下犯上啊!
苏清晚狡黠一笑,语气轻扬道,“本世子向来自由惯了,容不得半点拘束。”
胡兰珍低声下气,连忙哄道:“小世子您放心,这国子监就跟您在云亲王府一样,您随意。”
苏清晚晲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有呢!”
低沉的嗓音里裹挟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力,让胡兰珍瞬间绷直了脊背。
她转了转眼珠子,只好硬着头皮道:“小世子,您放心云亲王那边,微臣知道怎么办。”
“算你懂事!小园我们走。”苏清晚满意一笑。
胡兰珍看着离去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悻悻道:“这小祖宗终于走了。”
可转身一看到地上零零碎碎的好宝贝,这祭酒大人又一阵心肝俱碎。
“我的心肝宝贝呦!”
小园跟在身后小世子身后,小声提醒道:“小世子,虽然您跟祭酒大人打过招呼,还是要适当的……不然主上知道了,小园可能真的无法在您身边陪伴您了。”
就在昨天晚上,云亲王已经找他谈话了。
苏清晚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望着小园:“她找你说什么了?”
见小园没有说话,苏清晚此刻已经明白,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他压住心中的愤怒,语气软下几分,“好,我尽量。”
谁知,苏清晚刚一转身便与陆韵儿一行人在长廊的拐角处碰了个正面。
由于事发突然,双方没有注意到,苏清晚与倒着走在前面的刘澜相撞,刘澜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加上男女力量悬殊,苏清晚必然是摔倒一方。
千钧一发之际,陆韵儿眼疾手快,立马跟上越过刘澜,一把拉住苏清晚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苏清晚的腰身,使他身体重新找回平衡,没有摔倒在地。
陆韵儿见到眼前之人微微一愣,这不正是那日她在流苏河出手相救的小郎君吗?
面容姣好,唇红齿白,不染脂粉,整个人漂亮得好似一块无暇美玉。
如今一袭冰蓝色的上好锦缎,绣着浅绿柳叶花纹的滚边,墨发用上好的羊脂玉发簪束起,额前碎发下的双眸熠熠生辉,显然就是一位气质非凡,不落俗尘的贵公子。
而苏清晚刚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面露不悦。
他抬眸望着眼前之人,神色一愣,她容貌清绝,生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目光温和而清澈,无半点杂质。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可为什么那双潋滟含光的桃花眼,总缺少点什么。
忽而苏清晚的鼻尖不自觉浅嗅到了一股馥郁的冷香,他的目光中瞬间充满困惑,这味道?等他想再深入时,却被小园出声打断。
“大胆!还不快松开小世子!”小园见陆韵儿还抱着小世子,立马出声呵斥。
韩苒之见状,率先侧身站立一旁让出道,拱手行礼:“在下韩苒之,见过小世子。”
陆韵儿立马收回手:“在下陆韵儿,见过小世子。”
刘澜:“在下刘澜,见过小世子。”
可听到“小世子”这三个字,陆韵儿双眸微漾,说实话她魂穿已经一年,再加上这里娱乐活动又很少,基本上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起居,到还真不知道所救之人是位小世子。
不过还好,看着他脸色红润,倒是身体调养得不错。
苏清晚下巴精致白皙,微微上扬,轻扫了一下眼前三人,也不出言责怪,将视线短暂停在陆韵儿身上,随后便离开。
“幸好,这小世子没有降罪下来。”韩苒之望向刘澜,惊讶道:“奇怪!难得见刘少将军如此懂礼数。”
“谁让这小世子的母亲是云亲王呢!我可是这云亲王忠实的拥趸。”刘澜嘴角一勾,笑了笑,“不过看样子,这小世子应该是在国子监上学,到时候跟他套套近乎,说不一定还能跟云亲王交上几手,过过瘾。可看着这小世子趾高气扬的样子,有点难搞噢!”
毕竟当了云亲王的拥趸这么多年,如若真能有机会与她切磋切磋,她也算如愿以偿了。
韩苒之这时注意到陆韵儿一直没有出声,“怎么了,陆大人?”
刘澜回过神来,也一同望向陆韵儿。
陆韵儿莞尔一笑道:“没事,我们快去见祭酒大人吧!不然就晚了。”
她率先抬步,韩苒之跟上,倒是这刘澜不紧不慢,好像在想事情。
韩苒之见祭酒大人房门敞开,背对着她们瘫坐在地上,她敲了敲房门,“祭酒大人,陆大人和刘少将军到了。”
祭酒大人听见身后有人唤立马起身,她没有回韩苒之话,反而赔着笑脸迎上刘澜:“刘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韩苒之无奈朝陆韵儿一视,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陆韵儿浅笑未语,自然明白这祭酒大人为何这般态度。
这户部尚书一职,主管国家财政,包括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等。
她任户部尚书期间,就曾有一笔来自国子监拨付的经费,因其未道明用途,她以条件不符,不予审批,没有批复通过。
之后又托人递话,她秉持原则,还是置之不理,因此树敌不少。
可无人知道,她本是异世的一缕幽魂,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眷恋,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更不想与任何人产生过深的牵绊。
想必这祭酒大人是记上心里了,再加上她已不在担任户部尚书一职,如今在她手中任职,定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刘澜也瞧出一二,语气低冷:“呦!祭酒大人,年纪不大,这眼睛咋不好使呀!没看见我身旁的陆大人吗!”
胡兰珍心里暗想,这都到我手下任职了,那里还是什么大人!
当下碍着刘少将军的面子,她这才假模假样朝着陆韵儿笑道:“陆大人。”
陆韵儿心知肚明,顺势道:“祭酒大人,您客气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现在如今在您这担任博士一职,还得谨听您的教诲才是。”
胡兰珍看着陆韵儿态度低下几分,暗想算你识相,随后端着领导的架子,吩咐道:“司业大人,你带陆博士先去熟悉熟悉环境,了解一下情况,至于这课程的安排由你定。”
“是,祭酒大人。” 韩苒之朝着陆韵儿道:“陆博士,随我来。”
胡兰珍见人走后,立马神色诌媚来到刘澜身边,“刘少将军,您今日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没办法,这也是一位难伺候的小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1]敬一亭:国子监最高长官祭酒与其副职司业的办公地。
感情线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