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陆清言不是邋遢或放浪形骸之人，但也不是爱好装扮、痴迷皮囊的类型。
倘若别人夸他好看，他只会礼貌道谢。
池姝的夸赞，带着独有的天真和纯粹，不带一丝欲望和功利，眼里的惊艳是实实在在的。
陆清言未必受用他人的夸赞，但是对小姑娘干干净净的少女心思并不排斥。
上次他回答她，她也好看。
这样的小姑娘，肯定是好看的。
陆清言见她依然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笑得和煦，“有这么好看？饭也不吃了？”
池姝连忙低下头继续吃包子。
古人道秀色可餐嘛，陆师兄这个型的，文雅疏离君子风、又有一身结实肌肉的男人可不多。
她的确在心疼他小时候遭遇和花痴他成年后长相身材之间横跳。
吃过饭，今天是陆清言收拾的碗筷，他收拾完就出门了。池姝留在院子里，拨弄了下竹子，然后摸着手腕间的木珠串，陆清言送她这个礼物，她投桃报李，也送他一个吧。
她去那间专放木雕的竹屋内找到雕刻刀和木料，由于植物学她一窍不通，也分辨不出木料是哪种树上砍下来的，反正是圆柱体，比手掌略大一点。
她闻了闻，断面处散发出淡淡香味，和陆清言身上的味道一样，她手串也有这个味道。这是什么木头？
不管了。雕一只兔子送给他吧，小白兔送给腹黑反派什么的不是很合适？想想他抱着一只兔子木雕，那反差，啧。
她从没刻过木头，开始的时候很是艰难，拿锯刀一块块把木头锯落，虎口都磨疼了，还好这具身体是修仙的，力气还比较大，身体控制力也比她原先好很多。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木头有点成型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发面馒头顶着一个球，还都棱角突出、粗糙、形状不规则，尾巴耳朵都没有，细节更是不谈。
她换了把小刀，准备雕刻细节，左手扶着木头，右手握着刀。
“哎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刻刀往前一划，刀刃扎进了左手拇指尾端。她丢开刻刀，抬起手仔细瞧，血渗了出来，所幸伤口不算大。
血滴落在木头上，滴答一声。她赶紧从储物袋翻找，结果一时之间没有找到任何的纱布和灵药。
修仙世界，危险四伏，她怎么就不知道要准备这些日常用品呢？
突然，一片阴影垂在她的头顶，她往后看，陆清言回来了，站在她背后，她连忙求助问道：“师兄，你有没有纱布和药？我手被刀划了。”
陆清言看到她葱根似白皙细嫩的手，拇指上多了一道鲜红的血口子，异常显眼。他微微蹙眉，从储物戒拿出药粉和纱布，敷上药将伤口裹缠起来。
他的储物戒看起来像是一枚墨玉扳指，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怪好看的。池姝一时间忘记了疼痛，盯着他白玉般的手出神。
“好端端的，拿我的刻刀刻的什么？”陆清言扫了眼眼前被雕刻得奇形怪状的木头。
无缘无故，她怎么学起木雕来了，手心和虎口处因为握着刻刀的木柄太用力都泛起一片红。这雕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也没随身准备灵药，要是哪天受伤了他不在身边该怎么办？
池姝拿起那块木头，举到他眼前很近的距离，语气试探地问道：“师兄看我雕的是什么？”
他陆清言做木雕做得那么好，肯定看不上她刻的东西吧。
陆清言看着这块木头，主体像是一个发面馒头，头部连着一个圆球，尾部还镶嵌着一团。
他沉默了。
池姝希冀的目光望着他，带着些忐忑和试探。
“茶壶？”他竟然有些迟疑。
池姝瞳孔剧缩，这竟然像是一个茶壶吗？茶壶和兔子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师兄，你看它难道就不像一只兔子吗？”池姝有些可怜巴巴地问道。
陆清言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这竟然是一只兔子。
池姝看起来备受打击。
他于是忍住质问，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这木雕，顶端圆圆的，雕刻者可能是想雕个脑袋，主体虽然像个馒头，但是也可以看出想要雕成兔子身体的努力吧，尾部那小小一团应该是想留作尾巴。
陆清言目光移在池姝脸上，“你怎么想到要做一只兔子？”
池姝放下木雕，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你不是送我这个手串了吗，我想雕个兔子送给你，兔子多可爱啊。”
原来是送他的，还挺懂得礼尚往来。
陆清言看这只木雕顿时也就不是那么丑了。
池姝叹了口气，“不过我好像一点做木雕的天赋都没有，做出来的兔子竟然像茶壶。”
“不像茶壶。”
“啊？”
陆清言的话语分外冰冷：“其实什么都不像。”
所以她雕了个四不像是吗？池姝看向木雕，粗看上去确实有点奇形怪状，看不出是个兔子也不能怪他。
“你教我做木雕好不好？”池姝仰起脸，把刻刀递给他。
教人他很擅长，但是他不热衷于此。除了内门授课，也没有理由教她。
“剑法练好了？”
池姝讷讷收回手，好吧，不教就不教，她自己琢磨。
陆清言去书房，拣了本书读。书摊开在桌上，他半天都没有翻一页。以往读书他都很沉浸其中，几乎是“一目十行”，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读是能读下去，速度却减慢了很多。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他合上书页，走出房间，决定在院子里四处走走，走着走着又回到石桌处，远远就望见小姑娘的背影，低头琢磨着手上的物件。
倒也不是三分钟热度，竟能研究木雕到现在。
池姝在一边刻着木头，一边吹走落在手上的木屑，聚精会神地盯着木料，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走近。
陆清言走到她斜对面的石凳上，拂衣坐下。
她手上的木雕和原来差别不大，一些突出的棱角被磨平了，但是仍然很粗糙，形状和兔子完全不像。
池姝才注意到他来了。不是不打算教她吗？不待在书房看书，来看她是怎么出丑的吗。
池姝没理他，拿着刀继续刻，旁边响起沉静的声音：“刻刀不能这样拿。”
她看过去，陆清言表情坦然，瞳孔漆黑，目光此刻从木雕移到她脸上，完全不像是有打扰她的自觉。
“师兄是会拿，但是不肯教我，也就不必取笑我了吧？我这木雕做好，还是送给师兄的呢。”她有点后悔，就不该决定送他木雕兔子，现在和自己较上劲，刻不好生自己的气，还伤了拇指。
陆清言收了收长袖，伸出手，示意她把刻刀递给他，池姝愣了下，立刻把刀放他手上。陆清言拿过她面前的“兔子”，在其顶部刻了几刀，一双兔耳的轮廓就成型了。
有点神奇，这功底真够深的。
“得这么拿。”
池姝接过刀试了一次，结果陆清言还是摇头，“不对。”他站起来走到她背后，倾俯身体，贴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右手，纠正她的姿势，“这么拿。”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手上是他手掌冰冰凉凉的温度，他的大掌整个包裹住她的小手，像是学写字被人握住手一笔一划地写着，此刻刻刀一刀一刀在木头上划着，男人沉静又显得清冷的嗓音在耳畔乍响：“专心。”
池姝刚才一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玉雕似的。他站直的时候，有一种玉山亭立的感觉，此刻倾俯身子，像是玉山半颓。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刀刃和木头之间，池姝被他提醒，意识到自己的出神，脸有些热，转过头仔细体会他手上动作的带领。
一双兔耳被形象雕刻出来，接下来是兔子的嘴和四条腿，细节处的眼睛、嘴、尾巴也被刻出来。最后这只兔子成型，是一只前腿站立，后退缩曲，形似坐着往前看的姿势，胖胖的，又圆润又可爱。
刻完了，陆清言松开手，直起身子。本意只是想教她怎么拿刻刀，剩下的让她自己完成，可是不知不觉就带着她全部刻完。
右手拇指摩挲了下食指，还留有肌肤相贴的滑腻感。
池姝将木雕兔子放在手掌，像是真有一只缩小版的兔子坐在她手里，她喜滋滋地笑，好有成就感啊。
陆清言放下手掌，“用木贼草抛光，就算做好了。”
还要抛光啊？
想来她也不会，陆清言取来木贼草，将木雕放在上面擦磨。
陆清言认真做事时，动作间透露出的风度，让她有点着迷。
抛光完成，木雕表面变得光滑有亮泽度，兔子木雕更形象生动了。池姝都有点不舍得把这兔子送给陆清言了。
不过本来就不能算是她做的，她没有强留下来的道理，“这兔子，是我送给你的，但是好像你做的比我还多。”
陆清言微弯唇角，“是你锯出的雏形，自然是你的作品。”
这话肯定是抬举她的，她知道，不过心底还是有点小高兴。
“那就算我送你的礼物了哦，要收好，不能弄丢了。”
陆清言漆黑的眼神望进她明媚的双眸，点了头。
“我自是好好收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交换礼物，欧耶。